嫉妒的力量——谈《新名字的故事》

《新名字的故事》是意大利女作家费兰特的畅销书《我的天才女友》的续作,也是那不勒斯四部曲的第二部。这是一本讲述女性友情的小说,也是一本不折不扣的page turner,节奏快,代入感强,让人欲罢不能。

关于女性友情这个题材,已有不少作品讨论过。电影《七月与安生》就勾起很多人对自己青春期时的女性密友的回忆。而这本《新名字的故事》的双女主,埃莱娜和莉拉也是一对命运相连的女友。在她们身上,相信很多人都能找到自己和好友的影子,对其中女性很细微隐秘乃至阴暗的小心思产生共鸣。

像很多“闺蜜”一样,她们有许多共同点。她们都出身于意大利的社会底层,埃莱娜是门房的女儿,莉拉是鞋匠的女儿,她们的父母都没什么文化,也不重视教育,只指望她们早点嫁人分担家务。虽然她们都生活在那不勒斯普通的街区上,但是她们都热爱学习,她们内心都渴望能够有朝一日,改变自己贫困的命运。

而这对闺蜜“特别”之处在于,她们之间,存在着一种天生的不平等。莉拉是个小天才,她聪明漂亮,天资过人,在班上她一直是第一,埃莱娜再努力也只能得第二。她可以在知识竞赛中轻松击败高年级学生,也可以轻松掌握让埃莱娜头疼不已的拉丁语。与此同时,莉拉还长得很漂亮,很轻松就可以吸引街区上所有男孩的注意力。莉拉是埃莱娜心中不折不扣的闪闪发光的天才女友。

当过埃莱娜的女孩子们都能理解这份被碾压的绝望。这不同于安陵容嫉妒甄嬛,毕竟安陵容和甄嬛之间的差距主要还是来自于家世,很难跨越,我们大可宽慰自己是别人比较会投胎。但埃莱娜和莉拉之间的差距,看上去并不大,仿佛树上伸伸手就能够到的苹果。这就十分折磨人了。家境相似,经历相同,每天形影不离,大家明明差不多,凭什么你就是样样比我出色?凭什么我就是再拼命,也还是赶不上你的毫不费力?长期的心理不平衡和强烈的嫉妒心往往会导致一段友情的终结,毕竟和爱情不同的是,友情中的两个人是独立的个体,两个主体就要求处于平等的地位,而不是谁从属于谁。每个女孩都是小公主,都渴望被重视,谁也不想当一辈子的侍女和丫鬟。

但是在《新名字的故事》中,埃莱娜并没有被这股嫉妒的力量压垮,她们之间的友情也没有走向灭亡。相反的是,在小说的结尾,埃莱娜成功逆袭了她的天才女友莉拉。并且她们的友谊也幸存下来。

在小说的开头,十六岁小天才莉拉风光地嫁给了当地颇有积蓄的肉食店老板,拥有了埃莱娜所梦想的一切——爱她的丈夫、新房子、时装。而埃莱娜这时还在埋头苦读准备高考。但在故事的结尾,平庸的埃莱娜成了作家,出版了自己的小说,小天才莉拉却成了一个单亲妈妈,带着孩子在肉食厂当女工。两人的地位似乎完全倒转了。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在小说里,是莉拉的出轨毁了她原有的幸福平静,是埃莱娜的寒窗苦读和大学经历造就了她的成功。这好像是要提醒我们,作为女性,一定要多读书,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提升自我,并且千万不要早早结婚。

但是在这部小说中,我看到的更多不是说教和劝诫,而是关于一个女孩要如何认识自己以及如何处理好成长的创伤。实际上,在埃莱娜和莉拉这份友情中,嫉妒一直扮演着一个积极的角色。因为嫉妒,埃莱娜拼命地努力学习,上了大学还坚持苦学,不断在认识到自身的局限中崩溃,也不断在对莉拉的羡慕中向更广阔的世界进发。也许是因为嫉妒的时间实在太长,以至于埃莱娜有点神化莉拉,她甚至觉得自己一时间是无法超越莉拉的。所以即使在她出书成为作家之后,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小说比不上莉拉小学时的习作。仍然坚持对自己的要求,从不松懈。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如果自己本身没有什么远大理想和抱负,同时也自认资质平庸,但唯有一份对身边优秀女伴的嫉妒和羡慕,那么她定会在这份嫉妒的鞭策下自我提升,不断奋斗。当有一天,她能够走出天才女友的阴影时,她自己已是凤凰涅槃,成为一个众人眼中的新女神。

《新名字的故事》适合每一个曾经活在天才女友阴影下的埃莱娜们,她抚慰我们那些年被嫉妒折磨过的敏感的灵魂。也适合每一个曾经骄傲的不可一世的莉拉们,在遭受不幸时要学会坚强,谁也不会一直被命运之神宠爱。在一段不平等的友情里,如果女孩子们能够重视和坦诚面对自己的感受,珍惜自己的朋友,是可以获得更深刻的自我认知并且收获一份真挚的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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