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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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头是我的小学同学,一个喜欢大海的孩子。

叫他大头显然是因为他的头比较大,虽然头大,但不代表聪明,考试不及格对于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他就住在我们小区后边那一排低矮的平房中,看他每天快乐的样子,感觉那样简陋的地方和新房子没有区别。

大头总说想去海边,不是湿漉漉的滩涂,而是真正的、可以在沙滩上踢皮球的海边。我没有去过,不知道海边是个什么样儿,大头说海边有蓝蓝的颜色、浪花的声音以及咸咸的味道,他说得头头是道,也让我神往,我们约好等大一些了一起去海边。

可能因为喜欢海,大头总穿蓝白条纹的水手服,洗得发白但很干净。他跟着他爸爸生活,至于妈妈去哪里了没人知道,好像从一开始,他们家就只有父子两人。他爸爸是一个矮瘦戴眼镜的叔叔,总是穿着深蓝色的旧衣服,袖子油光锃亮。他的脾气很好,大头说并没有因为不及格而挨过打,或许,也正是因为没有挨过打,才会经常不及格吧。

男孩子不免调皮,我们在一起玩也总是会惹大人们生气,比如把哪家的孩子推进了粪坑,打坏了谁家的玻璃之类的。印象比较深的有两件事,第一件是有次大家一起玩掏耳朵的游戏,其实不算是在玩游戏,而是真的在相互掏耳朵,这对于技术并不娴熟的小孩子来说是挺危险的事,果然我笨手笨脚的弄哭了哑巴的妹妹,她的哭声毫无悬念引来了哑巴,也许我长得像是乖孩子,最后挨揍的是大头,可他说自己皮厚,并不当一回事,我有些内疚,就想法从家中拿些好吃的给他,他很开心,说以后还替我挨揍。

另一件事是在我们小区门口小卖部里发生的,那里卖一种长条的泡泡糖,可我每次去营业员总说只能一盒一买、不能单独出售,这对于像我这种只有几分钱的小孩子来说是无法买成的。可有次我亲眼目睹了他们卖给了别的小孩单独一根,我上去也想买,但那些营业员不但说不行还讥笑了我,她们怎么可以这样,太没道德了,我还只是一个孩子啊!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大头,第二天,就听说小卖部的玻璃被人砸了。

可以说,在我幼小的心中,大头是我最好的朋友,可即使我很努力的帮他做作业,也无法改变他留级的命运。小学三年级结束后,我们就这样分开了,虽然放学后还是经常一起玩耍,但始终找不回以前的感觉。在孩子的世界里,好朋友的定义并不是十分清晰,我的同学已经不再是他的同学,不知为何,我被灌输了,和一个留级生经常在一起也是不学好的观念。

四年级结束的那个暑假,我随大人去了外地的亲戚家,和大头没有道别。而后,因为一些原因耽误了时间,我是在开学后的几天才回到了学校。一回到班上就听说,大头淹死了。我惊呆了,一个熟悉的人就这么消失了,多么不真实。原来,因为他不想买票游泳,就偷偷翻墙进入我们那儿的一个游泳池,一不小心掉到了池子里,可当天池子在排水,就这样,他被抽离了这个世界。事情发生的第二天,他那幼小的身躯,在附近的排水沟中被找到。

大头的离去,于我而言,是整个小学阶段最大的噩耗了,我的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拿走了,那几天我反复做着梦,谈不上是噩梦,但支离破碎都是关于大头的,我们还没一起去海边呢。我甚至不敢去见他爸爸、把从外地买的美食带给他,我的脑海一直浮现着这个袖子油油的中年人,沉默坐在那排低矮平房里的画面,灯光是那么昏暗。

——纪念一个儿时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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