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星期六早上六点，成平被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看到电话号码，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容不得耽搁，他立刻接了电话，电话那边传来简单明了的话语“出警，有人死了，童湾小区”。
越过拥挤看热闹的人群，成平来到了死者身旁，猛一瞬间被死者一双眼睛直勾勾得盯着吓了一跳，从那眼睛里成平感觉到了哀怨与恐惧。死者女性，身穿睡意，头部严重变形，血肉模糊，身体趴在地面，显然是从旁边楼上摔下而死。“好惨，估计是跳楼自杀”“听说她有抑郁症”“平时都不爱打交道”“一定是想不开了”“听说同楼住的有一个5岁的小姑娘吓得都不会说话了”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成平眉头紧锁，他感觉没有这么简单。他迅速来到了楼顶，在靠近边缘的地方他发现了死者的脚印在地面上有摩擦，挪动的痕迹，像是跳楼前有所挣扎。
一个警员拿来一张略微有些褶皱的信纸递给成平，说是在死者生前住宿的房间里发现的。成平接过来一看，“遗嘱”两张赫然映入眼帘。
“遗嘱
我的人生就是一个错误，我希望可以用一个错误去弥补另一个错误，如果我不能把爱留下，那就让我随爱而去！死后我愿意将我名下所有的财产捐赠给唐婉，05年6月出生，家住唐家湾102号
2017年4月22日”
内容让成平有些摸不着头脑，最后说要死后个人财产全部捐出这个意图让他有些诧异，唐家湾是一个城中村，里面住的都是贫民，死者跟唐婉又有什么关系。签署日期是死亡的前一天。
另一个警员也有了初步的调查结果，小跑过来跟成平报告说“死者名叫向雪，女，22岁，无业，在一年前就已患上抑郁症，给一个富商做小三，死亡时怀有三个月身孕”。这名警员同时还拿了一张向雪的全家福给成平看，照片中的向雪肌肤雪白，一双大眼睛囧囧有神，青春靓丽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再看看她的父母，都是小眼睛，肌肤暗黄。“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真是他们的福气，不过死了，真是可惜”成平不禁想道。
通过走访邻居，调取监控，结果显示死者当时是一个人在家，她的情人当时正在外地出差。
“这显然就是自杀，遗嘱也有了，又有抑郁症，电梯内的监控录像也显示当时只有死者一人进入电梯上了楼顶”搭档武军拍了拍成平的肩膀，继续说道：“案子定了性，你就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好不容易轮到你休息，要不是命案，你现在估计还在床上睡大觉呢”。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休息日被占用了，成平倒是想早点回去休息，可是死者的那双眼睛透露出的恐惧和楼顶边缘挣扎的痕迹让他没有办法就这样匆忙的去给这个案子定性，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他觉得有必要再深入的调查下，更重要的是，这个女孩与他的女儿一样大。“如果女儿还活着，估计也有这么大了”他忍不住想到。
很快，死者的父母过来了，在那里悲恸大哭，嘴巴里不停的念叨着“你为何这么傻，为何想不开，为何要自杀”。等稍微安抚好家属情绪，父亲抢先告诉警察说，“我女儿有抑郁症，她曾经有几次自杀都被自己救了过来，没想到这次还是走了，早知道我们就和她住在一起，把她看紧点”。
一切证据都指向自杀，只要定性为自杀，估计没有任何异议。可是那莫名其妙的遗嘱，和他办案一直以来的直觉让他感觉没有这么简单。
二
“我很久没有和向雪联系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绿萝一边说一边急冲冲的想要把成平关到门外，绿萝曾经是向雪的好朋友，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向雪会死，更不会想到警察会找到她问话。“我只是想向你了解一下向雪，只耽误你几分钟”成平并不打算离开。绿萝看到警察有些不依不饶，自己还不配合的话难免令人生疑，于是她不情愿的开门请成平进去。
一进门，成平就开门见山的说道“4月23号凌晨3点到6点，你在什么地方”
“我跟我男朋友一起就在这间房里睡觉，哪里也没去”绿萝回答的很干脆。
“我从向雪的手机里发现她和你联系比较密切，你们是什么关系”，成平试探性的问到。
“我们曾经是好朋友，可是在一个月前，当我得知她怀孕的消息时，我建议她把孩子打掉，和男友分手，可她不愿意，于是我们大吵了一架，后来就再没联系了”绿萝心想也没必要隐瞒，就如实的说了。
“你们认识多久了，把你所了解到的都跟我说说吧”成平说着便迅速拿出一个小本子开始准备记录。
“我们是高中同学，关系比较要好，她是个很乖巧的女孩，性格有些内向，我经常看到她浑身是伤，怀疑是家暴，可是她什么都不说，她有个爱喝酒的爸爸，听她说爸爸经常打妈妈，但是对自己的伤她却只字不提，高考结束她考得很差，她父亲说反正也读不了什么好的大学，就干脆不读了，后来她就谈了恋爱，每次都是有钱的有妇之夫，这跟她的性格相反，我不觉得她是这么拜金低贱的人”，绿萝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也像是有意的吐露向雪的悲惨家庭，她可能觉得这样没准也能给警察提供一点帮助，更重要的是，她替向雪惋惜，她想为她做点什么。
“最后一次，她跟的这个富商叫任帅，跟了两年，这是她谈的最久的一次，但是在一年前，她患上了抑郁症，那个时候她刚堕胎，怀的就是这个任帅的孩子，可是对方要求她打掉，打掉后，她的精神就开始垮了，总是想自杀，我劝她分手，可她说她已经爱上了任帅，就算没有任何结果，她也不愿意分手。这是第二次为他怀孕了，她说任帅再次求她打掉，并不打算为他离婚。我感觉这简直就是个渣男，要求她立刻跟任帅分手，并打掉孩子，结束这种生活。可她不愿意，为此我们有一个月没联系了，没想到她竟然...”绿萝说着忍不住掉下眼泪。
“唐婉是谁？向雪的遗嘱中提到了这个名字，说把所有财产捐赠给她”成平提醒到。
“唐婉是向雪资助的一个小女孩，12岁，父母双亡，跟着奶奶住，我看到向雪经常去找她，还给她买过很多学习和生活用品。向雪大概是看她可怜吧，就一直在经济上贴补她，没想到她愿意将死后所有财产给她，而不是自己的父母”绿萝自己也有些诧异。
萦绕在脑子里的疑问更多了，成平觉得唐婉没准是个突破口。
三
成平来拜访唐婉家的时候，唐婉还没放学，她的奶奶刚从外面捡了一麻袋垃圾回家。成平成平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就进屋了。观察了一下房屋里外，确实很穷，生活物品很少，还很破旧。成平心想这个唐婉确实不容易，难怪向雪要资助她。
唐婉奶奶有些耳背，看样子年纪也有八十好几了，成平也没详细跟她聊。
成平抬手看看手表，已经到了放学的时间，果然，一个小学生模样，面目清秀的孩子走了进来。“你是谁”小女孩很警觉的问道。
“你是唐婉吧，你好，我是警察”成平尽可能和蔼可亲的说道，他可不想吓到小女孩。
“是的，有什么事吗？”唐婉还是显得很害怕。
“没什么事，就是想向你了解一下向雪”
“她出什么事了吗？”“她昨天去世了，从楼顶摔下来的”
“是吗？”听到这，唐婉像是在听一个自己并不太熟悉的人的事情，成平对唐婉的反应有些惊讶，她的表情透露出一种与年龄不太相符的沉着冷静。
“听说她一直在资助你？她应该算是你的恩人吧?”
“恩人？可能吧，可我不需要她的资助，那是她一厢情愿”唐婉眼里褪去了青涩，似乎带着一丝仇恨。 “可是她打算将她所有的财产都捐赠给你呢”成平赶紧补充这么一句，唐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平静，她轻轻咬着嘴唇不再说话。
成平感觉到此时的唐婉心事重重，也不想再说任何话，他便起身告别，说以后再来看望她之类的话。可是直到成平离去，唐婉始终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成平走出房门后，并没有着急离开。他感觉唐婉和向雪关系不一般，是什么让一个12岁的小女孩去仇恨一个资助她的大姐姐。而且这个唐婉虽然只有12岁，但身上透露出少有的成熟。
他来到唐婉家附近的一家小卖部，买了点东西随即向老板打听了一下唐婉的事情。小卖部生意向来很冷清，对突然光临的顾客，老板显得很热情，滔滔不绝得说道：“这个唐婉挺可怜的，父母双亡，跟着一个80多岁靠捡垃圾维生的奶奶一起生活，她经常受人欺负，最恶心的是听说一个四五十岁的恋童癖还经常上门骚扰他，不过自从一个20来岁的大姑娘经常来看望她后，那个恋童癖就再没来过了，那个大姑娘人可真好，经常提很多生活日用品和学习用品来看望她，不过唐婉好像并不和她亲热，可能也是受了那个恋童癖的骚扰，对谁都很警惕吧”
听完老板的话，成平也不禁对唐婉的身世和遭遇同情起来，身为一名老警察，什么没见过，可是偏偏每次只要是和小女孩相关的案情，成平都会格外上心，他除了是一名警察，也是一名有女儿的老父亲啊，不过，她的女儿一直是他心中不愿提及的一块心病。
成平暗想，小卖部老板所说的这个大姑娘肯定指的就是向雪吧，那个恋童癖又是谁，跟向雪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向雪一来，恋童癖不来了？唐婉又为何不和帮助自己的大姐姐友好？成平感觉越深入的调查，问题反而变得越复杂了。
四
一切的问题就在成平调取了唐婉家附近的监控录像后开始有了头绪。
成平在调取了近期去唐婉家的来客视频后，惊讶的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此人正是向雪的父亲向野。这个发现让颇有阅历的成平对自己之前的所有问题进行了一个可行性的推断。向野骚扰唐婉被向雪发现了，她保护了唐婉，为了弥补父亲的过错，她决定用金钱去帮助唐婉，不惜将所有的财产捐赠给她。她的遗言现在看来有点说得通了。
可是，向雪又是如何阻止父亲的？又为何要自杀？成平想到绿萝曾经故意提到过向雪小时候，绿萝是在暗示什么吗？向雪小时候身上受的伤为何不向任何人提起，可是她又经常提起父亲经常家暴母亲？而她父亲是个恋童癖。成平想到这，身上不知不觉冒出一身冷汗，他不敢再继续推测下去！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成平提醒了一下自己。
不过就在这样提醒后，成平又突然想起了曾经看到的向雪的全家福。对向雪的身世开始有了猜疑，他感觉向雪那么清秀，特别是那一双大眼睛格外美丽动人，可她的父母都是小眼睛。肯定是哪里不对。成平内心像是打翻了一瓶醋，有些发恶心。
他马上通知队里的同事对向野展开调查。虽然向野一直声称向雪是他的亲手女儿，可是向雪的血型是AB型，而他的父母都是O型。成平猛的觉得之前的调查有所遗漏，向野说当时是和老婆在自己家睡觉，她的老婆也有可能撒谎，他的不在场证据并不可靠。而且当时只调取了现场当天的监控录像，如果有人在几天前就进了向雪家里，一直没出门呢？电梯里的监控虽然只看到了向雪一个人搭电梯，但是如果有人故意避开摄像头，走的楼梯呢？
事不宜迟，成平调取了事发前几天小区的录像，惊讶的又发现了同一个熟悉的身影——向野。毫无疑问，向野有重大嫌疑。可是，不管怎么审，他都没说什么，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向雪的死与他有任何关系，就算他是个恋童癖，又如何？
成平重新梳理了一下整个经过，有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回响“听说同楼住的有一个5岁的小姑娘吓得都不会说话了”，这是他刚到现场时听到围观群众随口说的。事发时是清晨六点不到，小朋友基本都还在睡梦中，5分钟左右警察就到了案发现场，对现场进行了封锁，成平到的时候也并没有在围观人群中看到任何小朋友的身影，那么他们又是如何会谈到“一个5岁的小姑娘吓得都不会说话了”这样的话语？成平觉得有必要去找这个小姑娘，没准能发现什么。
见到小姑娘时，她母亲显得很焦虑，向成平不安的说道：“我女儿姗姗一向很活泼，自从邻居那个叫向雪的姑娘死后，她就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不肯说任何话。也是怪我，她那天早上五点多就醒了，我嫌她吵就让她独自在客厅完，我继续睡觉，哪成想她竟然跑出去了，等她六点回来的时候就成为了这个样子，她一定是看到向雪自杀，小孩子看到那种场面一定吓坏了，最好别问她什么了”
成平拿出向野的照片给姗姗看，姗姗一看到照片表情瞬间发生巨大变化，惊恐得立刻躲到了妈妈的背后。一切疑团在成平心中有了答案，他捏紧拳头，表情十分凝重，他暗自发誓不能让向雪就这样不明不白得死去。
他再次拿起了向雪的照片看了起来，那双大眼睛怎么那么熟悉，貌似他老婆年轻时也有这么一双大眼睛，向雪22岁，20年前，他女儿走失的时候才刚刚2岁。成品后背猛的冒出一股寒气。
他突然想到他是A型血，他老婆正是B型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