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那天,甄士隐主持完家宴。又在书院摆了一桌,亲自去庙里请贾雨村。正巧贾雨村思念那丫鬟,对月伤怀。作诗一首:
未卜三生愿,频添一段愁。闷来时敛额,行去几回头。自顾风前影,谁堪月下俦。蟾光如有意,先上玉人楼。
作罢,又想到自己没本事,心中郁闷,又来一副对子:
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匣内待时飞。
甄士隐听了是拍手叫好啊,说道:“雨村兄,抱负不浅呐!”贾雨村忙说:“不过是念了念古人的诗句,惭愧惭愧。您这怎么上这来了?”
“这不中秋嘛,是团圆的日子。想到兄弟一个人寄宿在庙里孤单,所以请你喝酒去。”
“这感情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俩人就朝书房走来。
喝着喝着,俩人兴致来了。当晚是家家户户舞乐笙歌热闹非凡。当空一轮明月,烟花是流光溢彩。贾雨村心里高兴,趁着酒劲张口就来:
时逢三五便团圆,满把晴光护玉栏。
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士隐听了,大声称妙。评论道:“我早看出大哥不是一般人。今天这诗才气已现,他日你必然飞黄腾达呀!”说完亲自为贾雨村倒上一杯酒。
贾雨村饮罢,长叹一声,说道:“不是我酒后乱吹,现在考试学的东西,我是没问题呀。只是去神京的路太远,没钱啊。像我现在卖字,卖多少年都不够。”
话没说完,甄士隐就说道:“大哥怎么不早说呢!我早就想资助你了。只是你一直不说,我就不好提。今天既然说到这了,小弟我‘义利’二字还是知道的。明年正好有一场,你抓紧时间进京,考场战它一场,才不负你平生所学。至于钱嘛,包在小弟我身上,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当即让下人拿出50两银子和两套冬衣。说:“十九号是个好日子,你那天就出发。等到你高中那天,我们再相见,那不是一件快事吗?”
贾雨村也不推辞,收了东西。二人接着喝酒,半夜才散。
第二天,甄士隐一觉醒来。想请昨晚的事,想再写两封信给神京的朋友,让他们帮忙照料一二。不想庙中和尚回报说:“贾爷早就走了,临走时带了话给甄老爷‘读书人不在乎什么良辰吉日,正事要紧,就不打招呼了。’”士隐听了,只好作罢。
转眼间又是元宵佳节,甄士隐让家人霍启带着英莲去街上看花灯。半路上霍启内急,就把英莲放在一户门槛上坐着。回来一看,坏了!人没了!找了半宿也没找着。这霍启心里害怕,索性跑路了。甄士隐夫妻一夜没见女儿回来,派人去找,音信全无啊!可怜夫妇半辈子就这一个女儿,这下可不是要了命了?思念成疾,俩人眼看着就病倒了。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三月十五那天葫芦庙里炸供品做法事,不小心失了火。那条街本就狭窄,房子又都是木石所做。好家伙这一失火整整烧了一夜,整条街都被一锅端了。这甄士隐的府宅挨着葫芦庙,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啊!
甄士隐没办法,只能跟家人搬到田庄里居住。那年又碰上大旱,田里颗粒无收。难民盗匪官兵横行。甄士隐只能变卖田地,到他老丈人家里暂避。
他老丈人名叫封肃,是个富农阶级。看到女婿这么狼狈的跑过来,心里边很是不爽。索性看他身上还有点钱,就卖了点荒地破房子给他生活。这甄士隐是个读书人,哪会种地啊。这光景啊是一天不如一天。封肃见了也没少奚落他。这甄士隐年过半百的人了,经历了这般家破失女,世态炎凉,也折磨的不成人样啰。
这天他拄着拐到街口散心,迎面来了个跛足道人。嘴里念念有词: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士隐听了,走上来说:“你这唱的什么玩意?就听到个‘好了好了’的。”
那道人笑了,说:“你要只听到个‘好了’,那还算你是个明白人。这世上的事,好就是了,了就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就要了。我这歌,就叫《好了歌》。”
士隐还是有慧根的。听完之后,如醍醐灌顶,大彻大悟。笑着说:“我来帮你解一解这《好了歌》如何?”道人笑着说:“你解。”
“看现在一间破房,想当年金银堆满床。
门外杂草老长,曾经也是歌舞场。
梁上满是蜘蛛网,谁想绸纱重挂上。
说什么胭脂正浓粉正香,两鬓早已发苍苍。昨天黄土送白骨,今晚红床睡鸳鸯。
金银成山又怎样,变成乞丐照骂不忘。
正说别人命不长,自己可能把命丧。
家教有方,保不准日后成栋梁。后人窝囊,家产全丢给烟花柳巷。
嫌乌纱帽小,大枷给你扛。穷嫌衣裳冷,富嫌袍子长。
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太荒唐。到头来都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跛足道人听了,拍手叫好。士隐说了声:“走吧。”便将道人的褡裢抢过来背着,俩人一块走了。
听了街上传的消息,老公跟一道人的私奔了,老婆哭的是死去活来呀。没办法,人都走了,找不着了。自个也只好跟几个仆人做做针线活,跟父亲相依为命了。
这天,大丫鬟正在街上卖针线呢,忽然前边一群人过来,说是新的知府太爷到任了。丫鬟闪到旁边看,只见大轿子里边抬着个黑衣黑帽的大官走过去。这丫鬟看着这大官眼熟,又想不起来是谁。就回家了。到了晚上,一群人找上门,喊着:“知府太爷派人来问话!”
封肃吓得目瞪口呆。
我犯啥事了?
你也想知道?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