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待会儿要煮一碗热腾腾的番茄鸡蛋面,你看阳台有葱有香菜还有芹菜,这都是母亲上次和姐姐来看我母亲亲手种下的,葱长得最快现在比手指都长了,香菜还慢悠悠的长着芹菜最慢,当然它曾经是被我们种植时排列在外的,超市里买来的芹菜几乎是没有根须的,但母亲说芹菜命贱只要有一点点根须入土便活。果不其然它已回过神来并有生长之势了。
姐姐做饭是公认的好吃,可能是天生有这方面的天赋且喜欢专研,曾以一盘偷天换日即用面粉做成的豆腐让全家人信以为真,以致这次还在家中时便许诺下次和母亲来看我便要亲手做那一桌撩动我肚里馋虫的菜名儿。算着她们走了也快个把月了,数日前的情形是姐姐在厨房忙活,切下刚买的葱、香菜、芹菜根递给在阳台为我三餐增色加味的母亲。总是纳闷儿自己炒的算最拿手的西红柿炒蛋怎么都不如姐姐炒的好吃。自小便是有大厨在厨房我等小虾皆是远庖厨之流,加之大厨要求高,选葱剥蒜还搭得上手,涉及重要环节可能一个不小心帮上倒忙,所以历史原因导致没取上真经。后来父亲看到我一个人在厨房倒腾都惊呼今晚能吃得上饭否,虽没能学到精髓依葫芦画瓢也还不差。
初次体验是大学时一群人的电饭煲火锅,一边躲避宿管阿姨的袭查一边忍着唾液腺不断分泌的馋劲儿。后面毕业离家,也搭灶买锅烹食煲汤做小点,想想也觉得妙,原以为永远长不大的小屁孩儿现在可以另起炉灶自做一餐,有汤有菜像模像样,不自觉却带了家的味道。初来尝试的期待着的事情在实现的那一刻却有了些说不出来的感受。上次和母亲通话他说你爸老了,她带着几分自己也觉得惊讶的语调,真想她们两姐妹长得慢些到这个时候了还可以背着书包回家吃饭那多好,在刚听到那一刻惊讶是远大于伤感的,因为从不曾想象那个在我们心目中高大威严的男人口中会吐出这些字儿。我们仿佛忘记了他也是会老的,在不经意间在那些没有我们陪伴的日子里岁月的刻刀也未曾对他们手下留情。这把刻刀深一刀浅一刀的在他们身上留下那些让我们身为人子却为之无奈的残酷痕迹,对长久漂泊在外的孩子来说阔别重逢的变化更是触动良久。几年前的那个夏天,不变的是它还是同以往的每一个夏天那样的酷热,只是在这一年的这个夏我的父亲永远的失去了他的母亲。由于备战高考且距家很远的缘故我没能送上一程,事情处理完几天父亲就来校看我,只是那天的那个父亲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呆呆立了很久才开口叫他,是因为跟留在我印象中的他相差太大了,他的眼里是分明的红血丝头发显然是很久没有剪过了,整个人胖了一大圈还是水肿也没能分辨得清。那天的太阳十分辣人才在操场里站没几分钟父亲额头已浸出密密的汗珠,也没有来得及给他递上一瓶凉水,不知道嘴里是苦涩还是干涸的原因竟吐不出一句安慰的话。父亲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卸下了母亲让捎给我的大包小包吃的用的,他就又要再奔波几百公里返程,是呀家里耽搁疲累了这么久,工作上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回去处理。
他承担着作为一个父亲的职责大包小包的递来我的母亲对我的嘱托,那一年他卸下了作为一个儿子的职责,不过也失去了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仅有一次的被爱的权利。那些沉甸甸的包裹着的是母亲给我的深深的牵挂,那个给父亲寄包裹的人她呢?她再也不能为父亲寄上一份牵挂了。上苍赋予你权利与义务的时候从来不会征许你的意见这个时间的刻度也由不得你随意调拨。这些触动桩桩件件的提醒着你他们已不再年轻。父亲的肩头再也不能把你举高高,父亲的老腰再也经不得你骑大马,直到有一天他们会回到对这个世界最初的认识,会像当年的你一样不厌其烦的问着他这是什么那是什么。那一天我们就是他们的肩他们的腿他们的眼。
记得有人说在外的人最恋家的味道特别是妈妈的味道,长大的鸟儿总要出巢,很多人不能把妈妈带在身边却习得了妈妈的手艺,于是在某个遥远的地方突然想家了便给自己一桌妈妈的味道。就像流浪街头的人在寒冬忽得一碗冒着白气的热汤,滚烫的泪含着热烫的汤一碗下肚便是这世间最好的慰藉。家中的味道是姐姐上次传授的一道简单的西红柿炒蛋,少不了葱姜蒜爆香、蓄水才会翻炒出熟悉的味道。为了让家离得近一点再近一点,我渐渐喜欢做饭,让母亲种下的家味儿扎根在我的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