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陈遇和林安,那就随遇而安。
“一依,其实我觉得,那时挺好。如果来一次,我不愿再改变什么,就看看,然后等这个亦是如此的结局就好。”
18岁的陈遇是这么对我说的。
二.
遇上林安,是陈遇三年级的暑假。她说她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傍晚。
夏天温柔的风吹动天上的云彩,云朵被吹动成条纹的模样,每一条的四周都散溢如雾飘渺的拔丝状,整片整片的天,是草莓色的甜。
陈遇坐在镇上的一个小山丘上,上边是新修的柏油路。自从去年新安上了栏杆,她总是喜欢翻越栏杆,然后跑到绿色草地上坐着。
那一天,她同伙伴玩完后,就跑到她自己的小小基地,她双手抱腿,下巴靠在手腕上,看着那一抹橘红色的天。
“今天的天空真好看。”陈遇侧着脑袋,抿着嘴发呆。她伸出手来,抓着这片被晕染开来的颜色。
这时,一支纸飞机撞到她的脑袋上。
她转过身子,捡起落在身后的飞机。
一个干干净净的男孩,手上拿着许多白纸,包括用纸做成的纸飞机。
“对不起,我打到你了。”
“嗯,没关系。喏,给你,你的纸飞机。”
陈遇站起来,将纸飞机递给男孩。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纸飞机从来都没有飞起来过。”
陈遇有些好奇得盯着男孩手里的纸飞机。
“看我的。”
说罢,很快折了一个纸飞机,又从兜里掏出一支笔,在飞机的机翼上写了什么,递给了陈遇。
“给你。”
陈遇接过来,看着这个能飞的纸飞机,上面写着“飞”。
“你试试飞它看看。”
陈遇对着飞机哈了口气,将飞机往前一扔。
白色的纸飞机就这样滑翔了一阵。
“你糊弄我,你叠的和我的不一样,明明是我一直叠错了。”
男孩笑出声来:“看来你小小的个子还蛮聪明的。”
“这个是骗小孩子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好吧,大孩子。你好,我叫林安,树林的林,平安的安。你呢?”
男孩拿出一张白纸,写上自己的名字,递给陈遇。
陈遇接过纸,看见“林安”两个字很隽永秀逸地躺在那里,像极了字帖里面的字体。她有些小心地摩挲着刚刚写上的两个字,不小心把林安两个字,抹成了四脚八叉的样子。
“搞不懂你为什么要写下来呢?不写我也认识那两个字。不要看我小就觉得我什么都不会!”
林安不知道女孩会这样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低着头看着这个比他矮一些的姑娘。
陈遇将纸慢慢地叠成很小一块,能够刚好握在小小的手里。抬起头来眼睛尽量地盯着林安,很正式地说道:“你好,我叫陈遇。我只知道是陈老师的陈,遇见的遇哦。”
相遇是一个画面,是一个起点,也是很久很久以后的再见。
陈遇不认识林安,一口咬定他是新来的。装作老成的样子,一同往镇上房子去。路上,滔滔不绝地和林安讲述着这里的老师和同学。回家的路上,风很舒服。
那是陈遇第一次和一个人说这么多的话,我知道这个相遇的时候,也是很诧异。
因为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蜕变成了一个无比文静温柔的女孩子。
回到家,陈遇躲进房间里,打开那张白纸。纸上已满是叠痕,陈遇用小手按住,使劲地顺着抚平它。她找来工作台上的黑色水笔,第一次很郑重地在“林安”的下面写上“陈遇”。这两个字,一笔一划的,每一根线条都没有很流畅。
总之,用陈遇的话评价就是
“唉,太丑了。”
陈遇摇摇头,将纸抚平,又不小心将自己的名字也给抹开了。她把纸小心翼翼地夹在自己的书里,然后躺在床上。
回家路上,她知道林安比她大两岁。他奶奶今年暑假从县里搬回来住,所以他也一同来玩。林安今年五年级,会叠很多好看的小玩意儿。他跟陈遇说,暑假可以一起玩啊。
“好哇,暑假带你玩。但是你可以教我叠纸吗?”
“好。”
所有开始,是从今往后吧…
三.
蝉鸣聒噪,时间安逸。大街上弥漫着生活的叫卖声,邻里街坊随意招呼,各家门口堆坐着不知道在闲聊些什么的人。
“接下来呢?是不是这样?”陈遇拿手上的小卡纸,不停地左右翻折,皱着眉头往林安的手上看去。
“唉,给我,你看要这样…”
陈遇聚精会神,认真地又学习了一遍。这才把手上的千纸鹤折出来。她看着满桌子叠的千纸鹤,低着脑袋,趴在桌子上,沉默了。
林安又拿起一张红色的方形纸,慢慢地叠着,他拍拍了陈遇的头:“小家伙,给你。”一个小小的爱心安静地躺在手上。
“用心就好。”林安勾起嘴角的微笑,一并牵动着陈遇的笑容。桌上满是卡纸,和两个人用心做出的美丽。一张又一张的卡纸,堆积彩色的梦。旁边林安奶奶切的鲜红的西瓜,只见白色盘子里残留下的红色汁水和几粒黑色的籽儿。
第一年和林安的暑假就是在各式各样的彩色斑斓的色彩里度过的。
陈遇回想起来的时候,老是这么对我说:“当时,我手很笨,怎么学都学不会,他竟然也不觉得烦躁。偶尔抱怨我几句,还是继续教我。林安一直都这么温柔。”
“林安哥哥,你明年也会来吧。”
“会的。”
“那还是在草地上等你。”
“好,下次见!”
第二年,第三年,第四年,林安都出现在陈遇的小小背影后。
每一年,他们还是会一起折纸,一起写作业,吃着林安奶奶切的西瓜。陈遇也向林安索要了一本字帖。
“林安哥哥,你练的是什么字帖呀!”
“终于有所醒悟要好好练字了吗?”说罢,将书包里的新字帖拿出来,给陈遇。
“给你的,和我的一模一样。”
直到后来,陈遇才发现,原来每一次林安总是很快的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在想什么,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给她的一颗爱心。
陈遇老是发着呆,吃着水果,就趴在桌子上看着对面这个男孩。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喜欢看着他,和他的名字一样,那么令人安心。
每一年,陈遇就带着林安在镇上逛来逛去,明明是很小的地方,却也是走不完的乐趣。好像世界就这么大,我们也可以一直很开心。
陈遇招呼着别的孩子们陪林安一起光脚下河,飞奔到隔壁老王家门口,吃着冰沙。月色下,一起坐着玩耍比赛着弹珠,听着老人家唠闲话。偶尔也顶着大太阳,背着大框,学着大人们的样子假装劳务。
一起在半夜跑到橘子林里探险,每次陈遇都会吓得不行,但总是故作镇定的样子和林安走在第一个。伙伴们都超级佩服她,无论什么事情发生,她总会第一个站出来。
记得第一次带林安去橘子林玩,陈遇为了告诉林安自己虽然不会折纸,但是有得是胆子。
她走得飞快,转眼就发现旁边的林安找不到了。她害怕得直咽口水,脑海里全部都是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
她承认,其实她压根一点也不伟大。七岁半的时候,她就一直和父亲一起生活。母亲的病逝,让她学会许多。她告诉自己要勇敢再勇敢点呐,她心中越是默念越是忍不住的眼泪掉下来。
“陈遇!!”林安的声音渐渐清晰。
一束光就打在了这个女孩儿身上。
她哇的大哭起来,怎么样也忍不住了。
从此,林安成了那个除了爸爸以外,永远会紧紧握住陈遇双手的人。
陈遇还是喜欢去探险,林安就牵紧女孩的手,看着这个女孩开怀的笑。
陈遇也在一个夜晚悄悄地对着月亮许愿
“老天爷!我和林安一定要一辈子一辈子在一起哦。”
你可以不太坚强,在我面前你只管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林安也老是带很多动漫录像给小遇看。
陈遇马上初一的那年暑假,林安才带来《名侦探柯南》的录像。陈遇最喜欢和林安一起看《名侦探柯南》,他们觉得猜凶手会特别有意思。有时候,看到一些吓人的片段,林安会故意地吓陈遇,但是陈遇从来没被吓过。到后来,陈遇只好装作受到惊吓的惊恐模样,躲在林安的后面。
林安看到会笑着说:“你这个小家伙,什么都不怕,躲我后面干嘛,早知道在刚刚出品那年就给你看。”
“那你还是要保护我啊。”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那句嘟囔,他一下就笑了,不知道他在笑电视里毛利小五郎的滑稽还是我说的你保护我的话。至于送我回家的时候,我回过头的刹那,好像听到有一句“好”藏匿在风中,但是不重要了,早就记不得了。” 陈遇是这样回忆当时的。
林安和陈遇就并排坐着,看着电视里放映的动漫。和当年的孩子们一样,有着许多日本动漫的二次元世界。充满幻想和欢乐,还有在心底里深深的秘密,连他们自己都没察觉。就是很简单的东西,觉得不能用“早恋”这个词来代替那段时光吧。
那时我们都还小,我们只知道很重要。
身旁有个人陪着自己长大是件很快乐的事情,林安就是这样的存在。他从大的城市来,他长得好看,他字写的好看,他成绩优秀,他好像什么都会,他好像什么都懂,总之陈遇和他们的伙伴觉得林安哥哥是世界上最厉害最厉害的人。
小伙伴们都很喜欢和林安哥哥玩,但陈遇总会沾沾自喜:“可是林安哥哥最喜欢和我玩!”
如今,林安也马上步入高一了。
陈遇带林安去家里吃饭,林安每次来都要夸一句好吃,尤其是这鱼。
“陈叔叔,特别好吃!”林安笑着说。他瞥瞥坐在旁边的陈遇,这个时候陈遇应该很得意地应和几声才对,她却很安静地吃饭。
陈遇爸爸笑着对林安说“你喜欢就好。对了,林安呀,马上高一了吧。”
“是的叔叔。”
“听说考得不错,要去市里面读书了吧。小遇也要认真读书了,不要老想出去玩。”
陈遇也是一言未发,饭桌上有些尴尬。
林安吃完饭放下筷子,说:“叔叔我吃好了。明天我就要回去了,我带陈遇再去我奶奶那一趟。”
林安拉着陈遇跑出了门。
“你怎么了?要是害怕我高中紧张学习不回来的话,你就放心好了,今年寒假我特意回来过年,你可以和我一起陪奶奶。”
陈遇抬起头看着林安,说:“我带你去个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