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是什么。命运可控吗?真好奇叶先生本人会怎么回答。
叶先生是谁呢?看完这篇小说后,我会这么讲述他:
“叶先生是个卖棺材的,看得见别人死期后,他似乎需要更多的厚道支撑自己过活——叫人直面死亡。于是他给自己弄了个横幅:如果能直面死亡,死亡不过就是一口墓地。
看得到人的大限,叶先生活得多么孤独和无趣, “反正短命的长不了,长命的也死不了”,无论中间悲喜,似乎都过得毫无期待。
然后,“保命墓地” 出现了,一群乌合之众不仅贪生怕死,还愚蠢至极,叶先生看着因果已定的群众们,无力叹了口气。
阳光破碎在花姑娘出现的那一天。花姑娘出现,叶先生对命运的推测失去控制。”
明明慌了的叶先生,却强行笃定,他的内心活动是这样的: “他知道,花姑娘不死,他的墓地就卖不出去,他更知道,花姑娘还远不至死。" 这句话是文章的点睛之笔。第一次读到这句话,它三言两语倒尽讽刺,这种句式和语意上的陡峭、刻薄形成了文章的气韵,让人欲罢不能 !每次读都有新的爽点。
第二次读,结合前面“重金买通将死的年轻人加入“反墓地联盟”、“顺势卖给了垂垂老矣、却命不该绝的老者”...等,我只觉得意图闯入人性秘境的自己开始难以迈步,仿佛阵阵烈风朝自己逼来,一低头,才看到身上多了几道只见骨头不见血的微小伤口。
这种深刻的微创是优秀小说的共性:放眼社会,大中取小,以小见大。
一般小说往往对社会全局有了观察和思考后还不足矣,若找不到使力的,具体而微的突破口,多么正确和深刻的主题都显得空乏无力。但这篇文章做到了,作者其他小说,也都印证着这一点(特别是独裁者和小流氓那篇!)
第三次读 “他知道,花姑娘不死,他的墓地就卖不出去,他更知道,花姑娘还远不至死。” 我对叶先生有了新的看法。
这句话在心里活动上展现的过分笃定,与叶先生整体形象中“渴望未知”的谦逊有些违和,且男女主前期发展的空白在这句话上有了郁结;
再结合文章对花姑娘构造的空缺,这句话好像陡然划破了二、三次元壁一般,将穿着叶先生戏服的作者倾倒出半个身子,令我五味杂陈,无限深思。
在花姑娘戳自己十一刀后,叶先生的人物形象才鲜活起来:他开始措手不及,开始怀疑人生,开始“呆呆的”、“顿时醒悟”。而前文中的叶先生,则像是被提前剧透了的演员,“理所应当”的走剧情,绕反转。
这时的叶先生,不再diss乌合之众。不再老成持重。 他发现自己也和那帮蠢人一样,过于”我以为“,他失控了。低估了群众的力量,发现自己只是乌合之众愚昧的耙子,他总是看得见生死,可却看不清命运,看懂了命运,也敌不过岁月流转。
他想叫人直面死亡,却难以面对六十载光阴的森森白骨。
他瘫倒在地上。
此时的叶先生,是在既定的剧情里自由生长的叶先生,是“限定第三人称”视角下的叶先生。
前文中的叶先生更倾向于是上帝视角下的叶先生,而角色的单一、客观的叙述就让人物(形象的)存在感略弱。
且一些涉及到剧情走向的过渡中,缺乏了点血肉:描写(环境描写),或是配角的动作、主角与其他人物的互动等,这些东西的空白显得场面撑不起“上帝视角的叙述”。 而文章的精简又显得急于铺排逻辑,为了反转而反转,反而因悬疑的滴水不漏、“作者全知全能”而失去节奏感,紧张感,想象空间。 也显得作者控制欲太强等~
不过,描写的简略更体现了作者的立意的功底之强,真正达到了以意遣辞,神韵俱佳的境地。这与自己写作的习惯:禁不住画面感的诱惑,耽于描写和议论,反而在叙事上节奏拖沓无力等形成鲜明的对比。想起杜牧说:“ 凡为文以意为主,气为辅,以辞彩章句为兵卫,未有主强盛而辅不飘逸者,兵卫不华赫而装整者。 ”
这篇小说立意之深刻,主题之多义,刻画人性的角度之刁钻,使人物和人物,情节和情节间张力和嚼劲十足,禁得起想象(比如大圣人的子孙到底是什么人的原型..),更禁得起反转。
对于我来说,这又是一篇延展性和学习价值特别高的小说,爱了。
命运是什么,我想我能回答了。叶先生从看得见别人的大限、滥用特权、再到被命运倒挃,这中间经历的一篓子反转,就是自己的命运呀。
命运的本质就是反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