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每一场婚姻都有一个热闹的婚礼,但不是每一个热闹的婚礼都必然地指向幸福。
中式的大红花轿,中式的大红礼服,中式的宴会,西式的音乐,西式的仪式。不中不洋,亦中亦洋,这是一场既热闹又花哨的婚礼。多年之后还被人津津乐道。
20岁时,苏青从中央大学辍学,与徐家的少爷徐崇贤喜结良缘。他们在同一所高中念过书,虽未见过面,但通了两年的信,在当时可算是自由恋爱。在现在算是网恋。老实说,爱的根基有点薄。
宾客散场。卸下红妆,苏青成了徐家少奶奶。她以为她嫁给了爱情,以为生活是诗。
婚后,他们到了上海,租了一间小屋,安了一个小家。新婚燕尔,徐崇贤对她宠爱有加。舞会美酒灯光音乐样样都浪漫。
02
幸福的婚姻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婚姻各有各的不幸。
很快,苏青怀孕了。婆婆小姑都围着她转,徐崇贤也益加宝贝她,盼着她生一个男孩,为徐家延续香火。
哪知,事与愿违。她生下了一个女孩。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小女孩,是她的心头宝。
只是婆婆不喜欢,小姑不喜欢,徐家的人全都不喜欢。从此,苏青眼里看到的,耳里听到的,都是她们的冷嘲热讽。
徐崇贤似乎也不喜欢。回家越来越晚,甚至干脆不回家。
上海这个花花世界,消费本来就高得令人咋舌。战争爆发后,社会秩序完全被破坏,所有的事情,通通都离不开一个钱字,每天只要睁开眼睛就得花钱。生活越来越困顿。
她想找工作,中央大学的求学经历,找个抄抄写写的工作,想来是不难的。怎奈,徐崇贤死要面子,不许她出去工作。
她开始变卖陪嫁的戒指、手镯等物品。少爷还是少爷,少奶奶越来越不像少奶奶。
那年夏天回娘家,她特想抱着母亲哭诉,话都到嘴边了,终究还是怕母亲伤心,又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离开娘家的前一天晚上,母亲为她整理行装,发现陪嫁的戒指不见了。她谎称丢了。母亲怜爱女儿,怕她在婆家受人嘲笑抬不起头,将自己预备带进棺材的戒指悄悄塞给了她。
一个柔弱女子,没有工作没有收入。丈夫只顾在外花天酒地勾搭女人,不养家不负责任。再多的戒指也供养不了这样的坐吃山空。
她病了,不得不向徐崇贤要生活费。徐崇贤给了她一记狠狠的耳光之后摔门而去。少爷只会花钱,不会挣钱,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挣钱。
03
病中,苏青听到徐崇贤和自己的女友一起在屋外唱《风流寡妇》,又嚣张又无耻。但是她已没有感觉,连恨都恨不起来。虽然还和那个叫徐崇贤的男人共处一屋,却早已同床异梦。
婚后,再贤惠的女子,如果贤惠不能变现,贤惠便一文不值。再辛劳的女子,如果辛劳不能变现,辛劳便一无是处。再有才华的女子,如果才华不能换钱,才华便是一个笑话。
过日子,归根到底是要靠钱的。女人,终究要用挣钱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她选择了写作。她决定用生命去说她要说的话,写她要写的故事。只要说出了写出了,就是死也甘心。
她不要再做少奶奶,不要再做无可作为的女子,她要挣钱。
04
绝望的时候点一盏心灯,追逐自谋生路的幸福。
生女孩遭受的歧视,她写成了《产女》,发表在林语堂主编的杂志《语丝》上。她赚来了第一笔稿费。
与徐崇贤婚姻里的点点滴滴,她写成了《结婚十年》,受到热烈追捧,印行了36版。销量超过张爱玲的《传奇》和《流言》,成为出版业的奇迹。
张爱玲说:“如果必须把女作者特别分一栏来评论的话,那么,把我同冰心、白荻她们来比较,我实在不能引以为荣,只有和苏青相提并论我是心甘情愿的。
苏青迎来了她的创作高峰。某家报纸为她开辟了一个小专栏:谈男人女人,谈结婚离婚,谈子女家长,谈职业人生。
“没有女子不爱慕虚荣,因此男人们都虚荣起来了。”
“没有一个人不好色的,有的内心苦思,有的则随意发泄。”
“丈夫是宁缺勿滥的,得到无价值的一个,不如有价值的半个甚至仅三分之一。”
“年轻的男人与女人发生了性关系,觉得快乐,便想永远继续下去,这是促成婚姻关系的第一个原因。”
读她的文章就好似听她说话,快人快语,却句句在理。
她当起了编辑,办了一本名叫《天地》的杂志。第一期原印三千,十月八日开始发售,两天之内便卖完了。当十月十日早晨报纸上广告登出来时,杂志已经卖得一本不剩,于是赶紧添印两千,也卖完了。
她提出了离婚。既然维系婚姻的爱情已经荡然无存,名存实亡的家庭不要也罢。
在结婚的第十年,两个自由恋爱的人分手了。
她身边走来了一个又一个男人。但她终究没有再婚。直到1982年去世,苏青除了女儿,始终孤身一人。
05
无人可依的时候,苏青依靠自己,在乱世里活出了盛世的风采。
人生就是不断的经历,学习和成长,不断地在头脑里装进对抗生活的智慧。
当所有人都靠不住的时候,让自己靠得住。
无人可依的时候,还有自己可以依靠,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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