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一个人即使只身处于自然之中,似乎也无法摆脱世俗里嘈杂信息的牵绊。手机,互联网,社交网络......这些事物的产生与发展看似在为人类服务,其实,看看眼前的情景,真相或许会让人们觉得沮丧。世界永远在改变人,人只能被动地接受环境。要我说,现在或许是人类身心发展最差的时代。以后可能更糟。也许有人会觉得我的想法危言耸听,但是,只要看看自己,看看眼前,就能清楚地发现,科技即将剥夺了人与自然那种原始又美好的互动关系。
大多数人对《红海龟》的观感,从故事上看,应该是沉闷无趣的。但我却多少能看出点吉卜力的野心。日本的“宫崎骏们”作为当代动画大师,想要复兴的却是中国老上美厂“山水情”的那种创作上的纯粹。也许导演迈克尔·度德威特至今不明白为何吉卜力要找自己合作,但只要看一看他的前两部短片作品,就能感受到东西方所共有的那种古典、内敛、大道至简。1984年宫崎骏满怀诚意地访问上美厂,最终却败兴而归。他的失望也许正预见了现代中国动画的困境。所以《红海龟》是西方人的一部吉卜力作品,但内核却是中国动画本来的样貌。对于中国来说,这部动画显然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
从现状来看,《红海龟》被忽视也是理所应当的。因为我们很难从中找到属于这个时代里的共鸣。这也是我们已经失去的东西。已经失去,便无法理解,没有共鸣,缺少噱头,便会置之一旁,转向更加能够刺激到我们的事物。但是,人的欲望又是永无止境,电影的故事越来越跌宕起伏,特效越来越多,银幕越来越大,画面帧数也越来越多。贪、嗔、痴作为佛教中的三种恶根,现如今似乎却成为了感官追求、科技进步、公司扩张、职位晋升的某种必要“精神”。所以,现在人们最为需要的便是物质,最为缺少的便是作为人本身的那种从容。我们需要通过物质来让自己得到认同。“房子”,“车子”,成了不少青年一走出大学校门就要用穷尽一辈子的代价来换得的心安。
《红海龟》则完全抛弃了现代社会文明景象,就连语言也被导演舍弃了。主人公始终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做法甚至缺少了正常的行为逻辑。他或许更应该像《荒岛余生》里的主人公一样,用人类所拥有的文明和智慧去战胜自然所带来的挫折。但《红海龟》终究不是在赞颂人,这一次,作品站在了人与自然的中间。这是一部脱离了人类主观立场的动画作品,它的观感缺少人情,让人觉得空洞遥远。然而它就像自然本身一样,是一种纯粹之物。如果从市场角度上看,这是一种倒行逆施的行为。但相比较劣币驱逐良币的形势,《红海龟》的出现却像是让我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的心安。
《红海龟》的纯粹是一种创作上的纯粹。你不必烧脑地去分析它背后的意义。如果展现海洋,那便是美丽又凶险的海洋。如果展现螃蟹,那便是生气灵动的螃蟹。如果展现家庭,那便是温暖的家庭。如果展现离别,那便是离别。观者需要做的只需投入到那一幅幅流动的充满意境的画作中,感受即可。电影中的魔幻成分,导演并没有做出过多的解释,仿佛那是世界本来就有的现象。红海龟变成女人,主人公虽然一开始表现惊奇,但是他用自己的一生执行了“接受”这一行为。这种非理性,对目的意义追求的一种放弃,透露出一种无为和虚无。这恰好与老子的宇宙观不谋而合。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希言自然。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
说到自然与人,想到自己,因为城镇规划,高中毕业后家里的田地就没了。匆忙之中,一种关系便从此结束。人类从自然中诞生,苟活,发展,辉煌。到了现在,这种依存关系似乎在逐渐远去。如果从人类心理学上看,人们的步伐越快,变化极速,状态或许会越来越浮躁,心境难免茫然。“神欲使之灭亡,必先使之疯狂。”这是古希腊悲剧作家欧底庇德斯的名言。“天欲其亡,必令其狂。”这句话出自于《老子》。看来中西方的先哲们早已为人们的急功近利做出了警示。
花火虽然灿烂,消逝才是最终的宿命。现在来看,人类也许不会灭亡,但我们肯定会变得不同,思维方式,生活状态,甚至自身的存在形式,最后完全成为另一种生物。这可以说也是一种结束。既然如此,当不再拥有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忘记。这时候,童年里的自然记忆便会越发浪漫起来。在田野芦苇中打闹追逐。夏日里脚丫在晾晒的麦粒中趟过。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摘花生。所有记忆成为了一种让自己回归真实的一种必然。虚拟世界让人迷失。身心全在“自然”之中,虽然有风有雨,但本身便是一种让人心安的幸福。这或许才是《红海龟》带给我们的感动。
所以,有时候下雨,下雪会让人兴奋欣喜。甚至自己还会趁机打着伞出去走走。一阵风吹来,自己难免被狼狈地淋湿,但是却有一种重新活过来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