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4月至1978年2月,我在甘肃榆中县高崖公社李家磨大队大营生产队插队三年,大营知青点有二十人,据说是当时榆中县的第二大知青点。我任点长,王𧃸任副点长,赵伟任伙食管理员。
下乡三年,我记下两本日记,第一个日记本被国鹰用来引火生炉子了,第二本日记始用于1977年5月。这个封面印着春苗两字的日记本是几位去外省下乡的同学1977年春节回兰空探家时送给我的,扉页有他们四人的签名。当时孟杭是石家庄农机厂工具车间工人,刘凯明在河南安阳内黄卫校读书,赵英在湖北洪湖县万全公社当广播员,张冀平在河北雄县张岗公社王村学校教书。
现将这本日记摘录几笔,算是对自己二十岁的回忆。
1977年5月5日
新的一批知青下到了李家磨,这是兰空司政后机关子女第三批下到高崖公社的知青。我和许祖平陪着知青家长看看我们青年点的房子。许祖平告诉我,从明天开始,早上出工提前一小时,午休时间增加一小时,早上六点至十一点,下午三点至七点出
5月15日
工地休息时传达了中央15号文件,主要内容是邓小平写给中央的两封信,同时宣布去年4月5日天安门广场行动是合乎情理的。
收到赵英来信,他被省公路工程学校录取,下个月开学。
5月25日
昨天兰空上映电影《斯特凡大公》,点上大部分人都跑回去看了。今晚知青点学习,分管知青工作的队长许祖平批评了大家,要求回家看电影的人每人写一份检查。
5月31日
自28日起连续放水72小时。
高崖水库每年放水一次,浇灌下游各生产队的水田,公社统一分配各大队的水量和灌溉时间。放水的时候,男劳力要全部上阵,昼夜出工,由于来水量小,今年我们大营队的放水时间由往年的三十多小时变成七十二小时,整整三天三夜。
头一天靠近湾子的一段水渠塌了,我们几个知青被叫去送水泥板,学校那边有百十米的路不通,我们就背着一百斤重的水泥板蹚水送过去,背到第八块的时候,公社副主任陈洪武骑车路过,他告诉队长杨秀荣,我的腿受过伤,不能下水,不能受凉,要换个活干。
后两天我被安排在村里护渠,尽管晚上可以裹着雨衣在渠边睡一觉,但三天下来还是很困。今天放假休息。
6月1日
公社召开知青专题会,我们点受到表扬,头一次进入先进知青点行列。
6月20日
晚上知青点搞半年总结,推举王薇为先进个人。许祖平让大家提点缺点,郝林忠说没缺点,二小说找不出缺点,段斌说有也不能说。最后赵伟提了两条,一是前些日子回家看电影的都写了检讨,王薇没写。二是咱们点的猪总有病,我几次提出让王薇帮买点青霉素,总说买不到,可听说却帮社员买到了,究竟是咱们点重要还是社员重要。
周小宝在一旁慢悠悠地说,人比猪重要。
7月22日
昨天全点二十个人齐了,这好像是两年多来第三次。点上杀了一头猪,这是我们下乡后杀的第六头猪。今天庞军、老醋等四个人回夏官营,给每家带点猪肉。
7月29日
高崖公社知青代表大会今天召开,会期两天。我被选为大会主席团成员,坐在主席台上,有点不好意思。陈洪武让我们点向全公社知青发出挑战,我说这事得回点商量一下。
7月30日
昨晚全点同意向全公社知青发出挑战,庞军连夜将挑战书写了出来,今天贴到了会场的墙上。
在今天的会上,公社树立大营知青点,张家堡知青点和马家集二队知青点为标兵点,确定白富莲、唐志红、杨淑玲、米亚萍、段建明、李建芳、王薇、袁相昌、赵强、安卫、陈跃、张桂芳、罗萍、王丽等十四人为知青标兵,推选大营知青点出席榆中县知青大会。
8月21日
今天是知青点学习日。上午我们把自留地的收割的麦子送到场上垛了起来,然后又修了猪圈,打了一些煤坯。周小宝提议来个小聚餐,我,小宝、大明、老醋、二小、赵伟、阿桂、姬军、段斌、老道一人拿了一块钱,狗寿出了五毛。白诚、朱膘和孙敏说没钱,十四个人凑了十块五。二小和老道去供销社买的酒和瓜,朱膘去八亩川知青点要了点青菜,段斌去社员家买的鸡蛋和鸡,回来嚷嚷还多顺了两个,孙敏去许祖平家端来一盆土豆。大伙都去厨房帮忙,好香。
晚上吃饭的时候,又来了六个人,许祖平、杨际州、徐志刚、何宏山、王周孝、张玉伏,整成了二十人。菜不多,人太多,不很理想。
10月2日
高考的传言越来越多,看来是真的了。国庆节回家,见到了六中的蔡竹英老师和魏秀娥老师,蔡老师让我找几个知青回学校给学弟学妹们讲讲如何自主学习的事,具体点了陈克景、章一萍、何宏山的名,我婉拒了,我们自己还稀里糊涂呢,怎么能给别人讲。魏老师让我把初中的课本也捋一遍,或许会有用处。
10月10日
4日去县里报到,参加榆中县第二届知青代表大会,会议开了五天,今天回到点上。我们点和金家边知青点的李建芳和带队干部钟干事作了大会发言。
会议期间,天津知青贴出了扎根农村的倡仪书(听说候隽前些日子去过他们农场)。当天吃晚饭的时候,陈洪武对我说,天津知青发倡仪了,李建芳发言时也表了态,你们大营也得有回应啊。第二天大组讨论发言时,我说大营知青要安心农村,建设农村。钟干事称赞我表述不错,既没回避,又很稳妥。钟干事告诉我他下个月就要回部队了,兰空医院的朱医生会来接任带队工作。
在县里开会的时候,见到了杜振中老师和我们高中的班主任郭万源老师。杜老师调到了县委宣传部工作,他听说高考会在十一月底进行。郭老师对我说因为有应届毕业生参加高考,所以报文科可能把握更大。
10月21日
今天电台里广播了教育部关于今年招生工作的几点意见,高考招生将在第四季度开始,明年二月底新生入校。
10月22日
新华社发表“教育部负责人就高等院校招生问题答记者问”。说的越来越具体了,全国统一考试,各省市自治区拟题。时间也越来越紧了。
11月2日
前天,孙敏从后勤部联系一辆车,我们点上的十八个人一起去兰州,与郝林忠会合后去照相馆拍了全家福。姬军回河北探家不在,缺了一个人的全家福也是一个遗憾。
今天去大队请假,周书记把我们训了一顿,坚决不准回家复习,许祖平说,公社对知青们的高考也不很支持。
11月15日
高考报名今天截止,报名费五毛。我们知青点有十个人报名,我报的是文科。明天开始填报志愿,全国在甘肃招收文科的院校有九所,共招收学生290人。
11月17日
招工开始。昨天许祖平去公社开会,分给我们点四个招工名额,经讨论推荐,大队确定了白诚、解卫平、崔桂萍和李卫民四个人的上报名单。大队周书记特地找我说,你考试有希望,就不要占招工名额了。他答应考试前给我一个星期假。
12月6日
高考结束了,心里没底。
考试真有初中的几何题,还有汉语拼音题。
12月10日
第一批招工的已经离点。大明、克景、崔桂萍和邱辉分到陇西34厂,白诚分到定西军械修理厂,解卫平和刘铭辉分到兰州汽修厂。他们下周报到。
12月18日
第二批招工开始,我们点分了七个名额。
12月28日
第二批招工的进厂。亓惠芝、王薇去了定西军械修理厂,朱膘、老道士分别去了兰州市搪瓷厂和热水瓶𠂆,小宝、二小和庞军去了天水航修厂。
1978年1月14日
今天在公社听到消息,省招办的初选名单已到了县里,第一批为平均分数六十分以上的,高崖公社有八个,第二批为平均分数五十分以上的,高崖公社有三个。
章一平托人打听到消息,我肯定在第一批名单中。父亲得到的消息是,第一批初选人数和大学招生数基本吻合。
1月19日
初选通知咋天下来了,高崖公社两批共21人,包括理科11人,文科5人,中专5人。知青有陈克景、何宏山、杨波、国鹰、任为民、章一平、黎明、宋加胜、徐志强、解文昌和我。
今天体检,出鉴定。许祖平给写了生产队意见,写的挺好,大队只盖了一个同意的公章。
1月20日
初选合格的人每人又补报七个志愿。文科院校中甘肃师大招二百人,剩下九十人中兰州大学占了大半。决定不报甘肃师大,也不想留在甘肃,实在没什么选择余地了。
2月22日
录取通知书下到公社了,第一批初选的七人中有六人被录取。
徐志强,西北大学
陈克景,西安冶金建筑学院
杨波,重庆建工学院
黎明,华中工学院
解文昌,北京工学院
章一平,兰州大学
没有我。
2月27日
杜老师给父亲单位打来电话,说榆中县共有24人被大学录取,我的名字在录取名单上。
2月28日
今天在兰州市跑了一整天。先去兰州大学找省招办,对方查阅后说20日发出了录取通知书,编号为1354。接着去兰州市中心邮局,一般来说挂号信一个月收不到才给查询,听说是大学录取问题,邮局破例答应马上查询。后来得知,因地址差错信件已退回学校,邮局给出了证明。再回到省招办,工作人员拨通了学校的电话。经沟通,学校说再寄录取通知书已来不及了,可持省招办的介绍信去学校报到。省招办说,拿到我个人的身份证明之后就给开介绍信。
3月3日
昨天持高崖公社的介绍信和兰空机关的介绍信去兰州大学换回了省招办的介绍信,连夜赶回知青点。今天坐队里的手扶拖拉机去甘草店中心粮站卖了二百斤玉米,换出了粮食关系,又去高崖公社办了户口关系。回到大营和大家告别,这时点上还有八名知青。赵伟、段斌、国鹰、王寿、孙敏、王春雨、姬军、艾丽。
3月4日
兰空来台小车接我,大行李委托段斌以后给送回去。去榆中县,因管档案的人不在,团的关系转不出去,请杜老师帮忙协调。
3月6日
今晚乘66次车从夏官营动身,预计9号晚上可到大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