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恒生

轰隆隆,风起云涌。

云层在风力的拢聚下汇成几公里之大的风卷,卷起了车子、房子、人,连地皮都给犁出一道深深的沟痕。

就在风暴肆虐了近两个小时,一道紫金色的霹雳轰入风眼之中。整个风暴就像被施了定身术再一动不动。只听见轰隆隆和咔嚓嚓的声音交错,随着一声嘭,雷电跟风暴都消失了,不过却有一道紫金的光芒被残留的风力推射到了远处。

两百里外的一处,一位妇人正在临盆。

紫金光芒速度不减,一路飙射,击破了产房的屋顶直达妇人小腹。

本已是难产之症的妇人,一声惊天嘶叫,终于诞出一个男婴。

男孩额头正中有一道紫青色的印痕,不哭不叫,却睁开了双眼,漆黑的眼球,带着淡淡金色的眼瞳。


乡下地方喜欢抓周。可是小孩瞄了眼一地的玩意,没有任何表示,眯眼对着太阳,继续打起了盹。

做爹娘的不放弃,找来远近有名的瞎子给孩子算命。

瞎子双手已如枯木,皱巴巴的皮肤下已然没有了血肉一般。他抖抖嗖嗖地拿手摸了孩子的脸,手,脚还有四肢,胸背。苍老的面容看不出表情。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轻语着,身躯居然抖了起来。

人生五行,或多或少都有欠缺。如笔者就是五行缺水。可这个孩子?

五行充盈,水火相济,金木相合,厚重的土气游走于四者,润滑调和。这又怎么可能?

瞎子没瞎之前也是游历甚广,颇通人情,瞎了以后潜心易理,渐渐达知天命。他测算了千万命数,从无一人似这孩子般的五行气象。

四肢修长,手足宽大,天庭饱满。这个孩子天生富贵,不,是天生尊贵的命格。

想不到我瞎子,半只脚入土的人了,临了居然还遇见了这样天生尊贵的命格。他面上古井无波,手却止不住哆嗦。

他抖了抖嘴唇,正要说自己的看法,却突然感受到两道紫金色的目光盯着自己,冰冷中带着警告。

都是个瞎子了,能看见什么。可是他实实在在看到了两只眼睛,而且就来自这他相命的孩子。

他悚然一惊,原本的说辞再说不出去。冥冥中有股力量压在他肩上,说不得,说不得。天机啊,相命的人向来敬畏,这还是瞎子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冥冥中的压力。

他终于还是没说,只是说,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就悠然而去。

三天后,瞎子面带微笑离世,这孩子竟是他最后一个相命之人。


这孩子果如瞎子所言,人中龙凤。

自小聪颖乖巧,也不与人嬉闹。他喜欢的一件事是爬到门前的树上,坐在枝头静静地看太阳。

“恒儿,你这么盯着太阳,眼睛不难受吗?”

“不会的,娘。”他转头看了看妇人,眼中带着尚未散去的奇特金光,轻轻跳下了树。

妇人被那点金色所慑,一时没有注意那棵树两人多高。

“我们回去吧。”孩子牵起妇人的手。

“你这孩子,天天跑这看太阳,是想跑太阳上去吗?”孩子捏了捏妇人的手,回了一个稚嫩气十足的微笑:“那娘你舍得吗?”


到底是农夫农妇,丝毫不觉这孩子早熟的异常,反倒因为乖巧,人前人后颇有自豪。

到14岁上,青春期该叛逆的时候,这孩子依然安稳度过。只是眼眸中的紫金之色日重,有点妖异的好看。

“你家恒儿眉清目秀的,眼睛又那样好看,倒跟个姑娘似的,让人喜欢。”

“哪里哪里,小孩子,以后长成什么样还不知道咧。”父亲说话向来如此。恒生摇摇头叹了口气,这眼睛的异色,是怎么也遮不住了。

按理,这样的异处极容易受到排挤和霸凌。孩子们都不喜欢跟大家不一样的东西,也喜欢群起攻之。但恒生,身上有种淡淡的气场,任谁靠近了也兴不起敌意。学堂里,女孩子们喜欢,男孩子们居然也喜欢聚在他边上。


就这样安稳地过了青春期,成年上了大学,到28岁结婚生子,恒生一生顺遂。并没有大富大贵,也没有出人头地。可爹妈看见一家老小的圆满,已经不在意了这些。

就这样平平淡淡到了80岁大寿,他突然说了一句,“我该走了。”

当晚夜色平静,他悄然离世,仅留了一封信,几句话。

人生无事,你们是我最大的要事。

人生无常,你们是我最大的无常。

尔等天赐,是上苍给我最重的恩赐。

我走了,莫伤悲,莫流泪。我还在看着你们。

这封信给了亲人最大的慰藉。一道虚影看到没有悲天动地的哀伤,轻轻点了点头,化成一道紫金色电芒,疾闪而逝。


遥远的星空,一只手掌轻轻探出,握住了那道紫金电芒。

“归来吧!”一股奇异的力量从时空深处投射到光芒,虚影再度出现,然后渐渐凝实,最后化成了25岁时模样的恒生。

手掌的主人咬破手指,将一滴鲜血滴到人影上,恒生再度有了躯体。

“你醒啦。”手掌的主人是一位老者,须发皆白,脸上已是灰黑之色,暮暮垂老之态。他身后明明就是太阳,可身周好似陷入了椭圆的黑洞,光线全然消失于他咫尺的身后。

“我来了。”恒生抱了抱拳,“你可以休息了。”

“还有几句话交代。”老者闭上双目,身躯渐渐化为齑粉,“这个你拿着”,说完就被身后的黑洞吞吸而去。

恒生伸手握住其中一粒粉尘,“知道了到。”

他盘膝坐到黑洞之前,将体内的紫金碎片震出,手指轻轻一弹,将之弹到了另外一道暴风眼中。


此刻恒生的脑海中,老者的意识一阵阵回荡,诉说着故事。

远古以来,一直存在对有时空守护者的供奉。世人相信有一位空前强大的人物镇守在黑暗与光明、有序和混沌、完整和破碎之间。他们拥有着世人想像不到的力量,对他们崇仰至极。

可是无人知道,守护者也是一世世轮回和筛选。

那枚紫金印记是传承的唯一标记。

得到它的人,秉持宇宙能量本源而生,天生五行相合,运道亨通。也因为此,得到它的人走向了不同的路。

天生尊贵之人,千万中只有一个会选择平凡,也只有这一个能洞察宇宙运转的规则,体悟宇宙本源的意志。

“你能选择平凡一生,那说明甘于寂寞,守护啊,从来不需要多高的能力,耐性坚韧,才是最重要的东西。你明白了吗?”

“嗯。”

“很好,接下来我教你宇宙的奥秘。你细细领悟。”


过了很久,不知道是多久。恒生从入定中醒来。

“所有的生灭运转本质是能量的转变。”

“为生而生,为生而灭。”

“原来如此。”

恒生脑海中一圈圈地回荡着宇宙生灭的过程,渐渐明悟。他睁开的眼睛已然彻底成了金色。

他伸手指了指,身后的黑洞慢慢被压制到足球大小。

“守护守护,护佑生机。生死相随,如影相契。这一丝泯灭之意,恰是永存之机?”看来这个黑洞不能灭。

他再次闭上眼睛。

“看样子你领悟了。”

“最后还有一句送给你,所谓尊贵,有尊才有贵!当你明白的时候,你就能找到合适的继承人了。”说完老者的意识才彻底消散。

“有尊才有贵?”恒生看到已经抛散到某处的紫金碎片,看到神庙里对守护者的朝拜,看到一股股紫色的能量渐渐浸入身躯。

这是?信仰之力?

原来,守护的力量不光来自浩瀚星空,还来自人心的敬仰。

若无人心之尊,何来贵重可言。

我明白了。他想了想,将“有尊才有贵”烙印到紫金印记上。

悟此意者,速归!他望了望太阳,这样希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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