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这夜色太过苍凉，她想，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推门而进的咖啡馆浓香四溢，暖着她只用丝袜包裹着的小腿，“一杯摩卡。”她对着服务员盈盈一笑，咖啡馆的暖气实在是太足了，她慢慢脱下身上避寒的大衣，灰色的呢子，仅一件衣服，就能看出她的品味和格调，大衣里修身的A字裙，显得她身材更是修长完美。

“小姐，你的摩卡。”服务员是一个很青涩的男孩子，她只是堪堪看他一眼，男孩子便红了脸

“谢谢。”她笑，含蓄的没有露出牙齿，而后便转过头去看向大落地窗外路灯照耀的街道。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就已经觉得这人生已经度过了大半，真是了无生气。

街道边有刚刚下了晚自习的高中生，一群一群的，她叹了一口气，端起手边的摩卡咂了一口，淡淡的红唇印在杯口。她那么大的时候在干什么呢，好像也是这般无忧无虑，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试卷首页上那小小的数字以及和他的每一次争执。恩，真的是这夜色太苍凉了，不然，她怎么会在这坐拥大好时光，美好前程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开始老去。

“欢迎光临。”咖啡馆又有人进来了，是一位高大的男子，戴着金框眼镜，也穿着一件灰色的呢子，和她的那件，好似情侣款一样。男子扫了一眼四周，径直走向她，推开椅子时有轻微刺耳的响声，她皱了皱眉。却始终没有抬起头。

或许是这一对坐在一起太引人注目，也或许是他们周边的气氛太过压抑，咖啡馆的服务员远远观望，最终是那位红脸的男孩子走了过来

“先生，请问您需要点什么？”男孩子微微弯腰，态度恭敬有礼。

“和她一样。”男子开口，很温雅的嗓音

“伊云。”男子将她颈边歪掉的项链拨正，无奈的唤她

她终于抬头，脸上精致的妆容此时也无法掩掉她眼里的璀璨，她就这样看着对面坐着的男子，她不禁有些出神，哦，对了，她和这男人，已经纠缠了十年，十年呀，真是弹指一瞬间，这么快，就要走到尽头了吗？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一会儿嘻嘻的低笑，一会儿又微红了眼眶，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桌下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

“说吧。”她侧了一下身子，一副倾听的模样。

男子或许没想到她会那么的直接，清了清喉咙，有些紧张，“伊云，我们在一起十年了，时间，真的是过的太快了，能改变的，也很多。”男子说到这里，打量了一下女人的表情，女人轻轻点了点头，嘴角甚至带着点笑意。

他好似松了一口气，心脏却有些生疼，“我想，我们可能。。。。”他话没有说完，对坐的女人握住了他的手，他剩下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

她在男子手心里轻轻的划弄了好一会儿，才将手慢慢从男子手心挪开，男子的手似乎动了动，但仔细看，却仍在原位上。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是你家里的钥匙，这是你给的卡，哦，还有这个。”女人打破了僵局。在包里翻出了一串钥匙，从钱包里拿出了卡，轻柔的将脖子上的项链取下，男子蠕了蠕嘴，最终在女人无懈可击的笑下沉默了下来。

“你说的对，时间能改变的，真的太多了，我想，我们大概已经厌倦了彼此，这十年，对也罢，错也罢，我们两不相欠。”女人缓缓的说出最后一个字，看着咖啡馆外由远及近而来的人，将手中的项链放在男子手心上。

她取过大衣，提着包，踏着细高跟鞋离开了。却不知道高跟鞋和地面碰撞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的打在男人心上。

推开咖啡馆门，女子又一次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将背挺的直直的，有个女孩从她身边跑过，将她撞的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小姑娘涨红了脸，连声道歉，她盯着这张干净单纯的脸，好一阵才缓过神来。

“没关系。”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涩然。

女孩得了回应，本来因为着急而皱在一起的小脸，花一样的又绽开来。她站在那里，反应了几秒才想起自己往哪边去。她走了几步，最后转过头，透过咖啡馆暖黄的光，看见那个花骨朵一样的女孩将那个她相伴十年的男人拥住。而她和那个男人的视线隔着厚厚的玻璃墙相撞，她粲然一笑，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再不犹豫的转头。

她想，这十年，她终于成为了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一类人，冷静，自爱，凉薄，百毒不侵，可是这生活，已经让她过的索然无味。

咖啡馆的红脸男孩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笑的美极了的女人，可是那个有着温润嗓音的男子倒是经常来，坐在他们当时坐过的位子上。

最后一次见那个男子，是在一个雨夜，店里的人很少，男子似乎没有带伞，身上被雨淋的半湿，坐在那个靠窗的位子上，半响，他看见这个男子伏在桌上，肩膀微微抖动，没有人上去打扰这位男子，一个女孩匆匆赶来，默默的站在边上流了会儿泪，才劝着男子走了。

红脸男孩看着离去的两人，若有所思，最终他小小的尖呼一声，那个女孩和灰衣女人长的真像.

可是谁又在乎呢，在这长长的时光里，来了又走的人太多，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再也记不清这些人，红脸男孩起身，将最后一位客人送走。

又是一天过去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