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本文包含《四重奏》第六集剧透。
由于《四重奏》的缘故,坂元裕二在我心目中的编剧排行榜上超越了魔法特,上升到第一位。看过他的《东京爱情故事》、《问题餐厅》、《最完美的离婚》(以下简称《离婚》)、《四重奏》,前两者体现出了比较强烈的女性主义意识,后两者则充分展示了他刻画细节的功力。
夫妻是什么?这是《离婚》和《四重奏》里反复探讨的问题。《四重奏》第六集里有一段极其精彩的对白,是夫妻双方的独白穿插而成。
真纪:「我想要拥有家人,才结了婚。」
卷:「即使结了婚,我希望她仍然像恋人一样。」
真纪:「回过神来,他已不再是我的家人,而是我单相思的对象。」
卷:「她已经不再是我的恋人,而是我的家人。」
恋人和家人的区别又是什么?简而言之,卷喜欢的是那个会拉小提琴、有点神秘感的真纪,希望真纪继续自己的事业;而真纪婚后放弃了小提琴,专心料理家务,并坚称这就是自己想做的事情。总之,他们对婚姻和家庭的期待是错位的,这是他们的核心矛盾所在。
但是,当他们各自对别人倾诉对婚姻的不满时,说出口的却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比如,「我不喜欢她在炸鸡上浇柠檬汁」。在剧中的旁观者看来,这点事有什么好抱怨的?而目睹全过程的观众会知道,这就是一个人在那种情况下最真实的反应。直面问题对他们来说过于痛苦,对亲密的人尚且无法开口,对旁人又能说些什么?
新婚燕尔的时候,即使不喜欢她在炸鸡上浇柠檬汁,他也没有说出口;感情破裂之后,她恨他感觉不满为什么没有直说,她的自尊心不需要那样的怜悯。对待这些小事的态度反映了两人沟通方式的差异,这也是他们感情破裂的一个重要原因。
卷送给真纪的诗集也成了两人感情的晴雨表。当卷发现妻子随手抓起污渍斑斑的诗集垫在盛西班牙海鲜饭的盘子下面,发现书签还停留在第九页,这一刻他心如死灰。
坂元裕二还擅长通过细节刻画人物形象,也是很好的写作参考教材。比如,一个大大咧咧的妻子是什么样的?在《最完美的离婚》里,光生抱怨结夏买了两本《主妇收纳宝典》还到处乱扔,瑜伽球买回来后唯一的运动是充气;在《四重奏》里,家森说茶马子冬天也穿着拖鞋,手机屏幕永远是碎的,接过蛋糕盒子随手就竖起来放。这些小细节让人物一下子就鲜活起来,也让剧情更加真实。试想,当我们抱怨身边的人的时候,往往会提起那些令人印象深刻的细节;只是当落笔描写的时候,尤其是刻画虚构人物的时候,语言很容易变得苍白。
错位的沟通也是坂元裕二惯用的手法。《离婚》和《四重奏》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让心生嫌隙的夫妻在不同的时空吐露内心真正的想法,并将这些场景剪辑在一起,完成了一场实际上没有发生的对话。共处的时候,他们要么相对无言,要么激烈争吵;而在不同的时空里,他们终于能够真情告白,却又无法到达对方耳中。告白越是美好,观众越是深感遗憾。
坂元裕二作品中的婚姻总是有缺憾的,但几乎每个角色对待感情都是非常认真。他们不过是如你我一般的普通人,有各种各样的小缺陷,却又笨拙而努力地爱着,向往着平静美好的生活。
继续期待《四重奏》的最后几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