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中国式关系是姑嫂
作者:徐俊霞
一、小姑来避难
周末傍晚,我一推开家门,就被浓烈的烟酒味呛地头晕眼花,客厅里乌烟瘴气,几个红头发、黄头发的男孩女孩正在又唱又跳,啤酒瓶、瓜子壳扔得满地都是。
我皱起眉头,厉声喝道:“你们是谁?谁让你们到我家里来的?”一帮年轻人停下来,面面相觑,汪梅大摇大摆地从厨房里走出来:“
他们是我的朋友,我请到家里来的。”
“这是我的家,你请朋友到家里来,至少得和我打声招呼吧!”我义正言辞。汪梅呸了一口:“这是我哥的家,我干吗和一个外人打招呼?”
接下来,姑嫂间一顿唇枪舌剑,互不相让,汪梅的朋友纷纷告辞,老公汪洋刚好回来,汪梅哭得梨花带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边向哥哥告状,一边数落我的不是。我气得口不择言,指着她的鼻子说:“恶人先告状,你做了错事还有理了。”
汪洋见状,兴许是怕我和他妹妹打起来,一脚插在我们中间,我丝毫没有防备,被他推倒在满是垃圾的地板上,我恨恨地扭头看了他一眼,拎着包转身而去。
汪梅是我亲自请到家里来的,先前,汪梅在南京开服装店,去年,谈了个吃喝嫖赌的男朋友,被人家骗了个人财两空,连门面房都赔了进去。
小姑有难,当哥哥的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汪洋和我商量,把汪梅从南京接到北京,和我们住在一起,兄妹间也好有个照应。我二话没说就同意了,汪洋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
请神容易送神难。
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请到家里一尊瘟神,时时处处和我作对。
遭受感情挫折的汪梅脾气变得异常各色,经常为一些小事歇斯里地,为了照顾她的情绪,我处处赔着小心,事事让着她。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汪梅惹是生非的本领,来北京半年了,她成天和一帮狐朋狗友瞎混,打牌、跳舞、唱歌,隔三岔五在家里开派对,赖在家里好吃懒做不说,手头没钱就向汪洋伸手要,我帮她找过两份工作,她都不肯好好做。
汪梅学历不高,十八九岁就在外面混社会,整个一个小太妹,在南京那一亩三分地,毕竟土生土长,还能混下去,到了北京,人才济济,她又没有一技傍身,却不肯脚踏实地,从低处做起。
如果是自己的亲妹妹,我早就不客气地教训她了,因为是汪洋的妹妹,我给她留了三分颜面。
汪梅的个性大大咧咧,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客人,不管我在不在家,她用我的化妆品,穿我的衣服,私自出入我和汪洋的房间,让我忍无可忍。我是个有洁癖的人,最受不了这样不拘小节的人。
汪梅和汪洋很亲,不像对哥哥,倒像对父亲,她经常当着我的面对汪洋做一些亲密的动作,不是搂着汪洋的肩膀就是吊着汪洋的脖子,她的着装短薄透,丝毫不避讳汪洋的存在,我看不下去,汪梅就一脸挑衅地冲我显摆。
二、小姑要东山再起
汪洋夹在我和汪梅中间,对谁都有一套说辞。他劝我,妹妹还小,她会长大的,咱们要给她成长的机会。
汪梅不小了,不过比汪洋小,他们兄妹俩整整相差七岁,也许因为我是独生女的缘故,体会不了他们兄妹间的感情,可是男女有别,汪洋都成家有老婆了,汪梅难道不懂地与哥哥保持距离吗?她是个大姑娘了,不至于糊涂到浑然不知女大避兄?
自从汪梅来到这个家里,我和汪洋亲密无间的感情出现了不可弥合的裂痕,我是想拿小姑当亲妹妹看待的,可是这个小太妹太能作了,从来不把我这个嫂子放在眼里,压根不懂得尊重我。
汪梅觉得这个家的一切是她哥的,也是她的,她有使用权,用什么、做什么,不需要向任何人报备。
那天,一位朋友去外地出差把车搁在我这儿,我急着去社区门口的超市买东西,随手就把车钥匙放在了茶几上,等我从超市回来发现车钥匙不见了,吓得我冒了一身的冷汗,难道家里进贼了?
正当我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接到汪梅的电话,原来汪梅开车出去,车是手动挡,她玩不了,开到小区门口,就开不出去了,让我自己弄回去。等到我赶到小区门口,车丢在路边,汪梅的人却不知去哪儿了。
我和汪洋说起车的事,汪洋还是劝我:妹妹刚刚失恋,心情不好,你当嫂子的就体谅一些,再说她也不知道那是朋友的车。
我怒道:不管是谁的车,都应该打声招呼吧,哪怕是我们自己的车,她也不该私自开出去。
只要我和汪梅在家,两个人总是掐来掐去,争电视,抢电脑,我让汪洋鼓动汪梅出去工作。汪梅跳着脚指责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都不自食其力,有什么资格批评我不出去做事。”我冷眼看着她,这哪儿是小姑,分明是夹在我和汪洋之间的第三者。
汪梅不想给别人打工,成天想着自己做老板,最近她想和一个朋友合伙开理发店,向汪洋借钱,一张口就是十万。
汪洋和我商量,我觉得汪梅不是做生意的料,她就是好高骛远,吃不了苦。
汪梅迟迟拿不到钱,知道是我从中作梗,索性直接找我摊牌:“你现在不借给我钱,先前借的钱也不还了。”
我诧异,先前?难道汪洋背着我借给她钱了?原来汪梅在南京做生意那会儿,汪洋瞒着我借给她5万元钱。听闻这个消息,我的心里五味俱全,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5万元让这个败家子赔的精光,她还想从我们这儿借钱。
我和汪洋都是拼死拼活劳动的工薪阶层,5万元要不吃不喝攒好几年,汪梅也不太把钱当回事了。
因为私自借钱的事,我和汪洋大吵一架,两口子第一次为钱发生了口角,他这不是拿我当外人呢?借钱这么大的事竟然搞地下工作?
汪梅一说向汪洋借钱,我就追着她还钱,汪梅撂下狠话:“如果想让我还钱,我就在这个家吃住一辈子,哥哥养得起老婆,就养得起妹妹。”我气得抓狂:“就算你哥肯养你,我都不会养你,别忘了我和你哥现在是夫妻。”
三、姑嫂PK战事不断
汪梅愈发变本加厉,她明知道我对烟酒过敏,闻见烟酒味就不舒服,还在家里开PARTY,汪洋又一味袒护她,我愤然离家出走住到了朋友家。
我告诉汪洋,想要我回去,必须让汪梅走。汪洋拖着汪梅来赔礼道歉,那小妮子连正眼都不瞧我,我也吃定秤砣铁了心,谁劝和都不行,必须让汪洋赶她走,否则打死我也不回家。
就在我心灰意冷之际,婆婆从老家赶来找到我,她替女儿向我赔不是,老伴去世早,她一个人既要工作又要养家,后又改嫁他人,顾不上照顾汪洋兄妹,汪洋在家里一直扮演着顶梁柱的角色,对小他七岁的妹妹宠爱有加,从小到大,妹妹和汪洋的感情也非常好……
婆婆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让我的心略有松动。我没有兄弟姐妹,对长兄如父也没有什么概念,我答应婆婆,好好想想,再答复她。
扪心自问,我真把汪梅当妹妹了吗?我了解汪洋和妹妹的手足之情吗?生性寡淡的我对待汪梅是不是有些吹毛求疵?是不是一直把她当客人,当外人?我还没缓过神来,汪洋和汪梅再次来到了我的朋友家。
汪梅突然跑过来抱住我泣不成声:“嫂子,对不起,我们回家吧,我以后会好好听你的话。”我愣在那里,双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搁,汪洋走上前解开了我的疑惑,原来汪梅无意中发现了我的病历,知道了我不上班的原因。
一年前,我和汪洋去丽江补过蜜月,汪梅闹着跟我们一起去,禁不住汪洋的央求,我无奈之下只好带上了她。
一天夜里,汪梅迟迟未归,吓坏了我和汪洋,打她的手机也联系不上,我和汪洋就在丽江的大街上找寻她。
夜晚的丽江古城像一座迷宫,当时,我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也许是白天太劳累了,也许是心急火大,没有找到人不说,当天晚上我就意外流产了。汪洋把我送到医院,大夫说没有大碍,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即可。
第二天早晨,彻夜未归的汪梅回来了,轻描淡写地说自己遇到了朋友,去酒吧喝酒了。汪洋责怪她就算有朋友,也该给我们打个电话报声平安,汪梅一甩头:我又不是小孩子,妈都不管我,你们凭什么管那么宽?
碰见这么一个牙尖嘴利的妹妹,汪洋一时间接不上话茬,我虚弱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摆摆手,示意汪洋让她出去,我需要休息。
我们没有向汪梅说起流产的事,害怕她心里有负担,只说公司有事,必须赶回去,汪梅非常不高兴,声称自己还没玩够,在火车上耍了一路大牌。
这事,我和汪洋一直守口如瓶,不但小姑不知道,连婆婆也蒙在鼓里。
婆婆听了非常难过:“宁宁,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也不和家里说呢,我也好亲自来照顾你!”我拉住婆婆的手:“妈,那只是一次意外,我怕你担心,怕妹妹自责。”
因为那次意外,我的身体状况变得很差,无论我们多么积极备孕,总是难以受孕。我和汪洋都想要个孩子,既然那个没保住,就想调养身体,再要一个孩子,外企的工作没白没黑,工作强度大,汪洋劝我辞去了工作,在家安心休养。
四、姑嫂和好
雨过天晴
汪洋还告诉我,父亲去世前留给他们兄妹俩一笔巨款,作为两人成家立业的基金,他和我结婚的时候,打算在北京买房,一时凑不出首付款,妹妹拿出了父亲留给她的那份遗产,让我们先买房。
直到此刻,我才知道,自己住的房子里有小姑成家立业的基金,这是多大的人情呀,自己却一直心安理得,也难怪汪梅出言不逊了。
更让我出乎意料的是一向蛮横的汪梅哭得很伤心,责怪自己错怪了我,失去了一个小侄子。
她处处和我争宠,无非是觉得我不事生产,花着她哥哥的钱,和小姐妹逛街喝茶做美容,没想到是因为自己的任性,我迫不得已才辞去工作。
我拍拍汪梅的手:“傻丫头,我们不想让你知道,就是怕你多想。”汪梅表示,她明天就去我给她找好的单位上班,不再闹腾着做生意,她以后也会听我和汪洋的话,让我们省心一些。
我如释重负地笑了,这场旷日持久的姑嫂之争终于落下帷幕,这段日子以来,两个女人的争斗伤的都是自己最亲最近的人。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们是一家人,就不能说两家话,做两家事,相亲相爱、互相体谅才是一个家的主旋律。
作者简介:徐俊霞,媒体撰稿人,笔名:海风,一个有血有肉真性情的女子,与你一起分享最走心的文字,最接地气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