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 礼 二年前的一天,我驱车,载着我哥哥、姐姐和从上海回来的弟弟,特意重游了1968年我们随母亲“干部下放,劳动改造”的近乎原始的山村。
我们当时下放的那地方,谈不上交通,但有段水路,然后全是崇山峻岭,森林密布。崎岖山间羊肠小道镶嵌其间,蜿蜒曲折那是一个自行车都无法通行的地方,(那个年代,自行车非常奇缺)没有公路、油松照明、饮用山间泉水。当地人,沒见过自行车,汽车更别说火车、收音机、缝纫机。他就是原资兴县清江公社丫和大队第一生产队。
那天清晨,解放牌卡车载着我们一家五口人,从母亲执教的郴州市第六完小准备出发时,学校学生也陆续进校了。六十年代末,虽然教育界刚经过了文化大革命的动蕩、冲击和洗礼,但是绝大多数学生,还是非常纯朴,师生情感深埋心底,没有过多地受到文化大革命渲染影响。听说,老师要下放 ,去农村劳动改造,很多学生和家长都不约而同地围拢聚集了过来,有的学生含着眼泪,把别在自己胸前毛主席像章摘下来,亲手给老师我母亲戴上。有的学生送上崭新的毛主席语录。有学生家长,曾经也是我母亲的学生,听到老师要下放的消息,也赶来送别,还随手塞了些钱给我母亲。还有位家长特意赶来,抱了条刚断奶不久的中华田园犬,送给我们,毛绒绒的,萌极了。眼前这些可爱学生的情绪,似生离死别。早己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当时,由于是反革命分子家庭,没有官方的送别议式,校方的祝福。而此时此刻,稚嫩面容,人头攒动,凝集的泪眼,轻微地哭泣声,“老师保重!一路平安!”发自肺腑。学生、家长的真诚、纯朴和依依不舍的情感,沁人心肺。感动我们,同时赶走了母亲的诅丧,失落和无奈,世上还有真情在!熊老师,我母亲憔悴的脸上露出久违、久违的微笑。更让我们看到了园丁的重要,母亲的伟大。那将被遣送到农村,去劳动改造的沉闷气氛,早已淡然无存。在学生及家长们的关心簇拥下,大约早上九点来钟汽车启动,缓慢驶离校区,学生、家长也随车挥舞着他们的双手,含泪送别他们心中尊敬和爱戴的老师……
汽车载着我们一家五口向目的地方向行驶,在崎岖山路中颠簸,大概行驶了三四个小时后,汽车到达宜章县长策公社,又绕过瑶岗仙山脉再继续前行,一直开到了资兴县滁口公社轮渡码头,天下着大雨,江边码头上停着一条小木船,这就是我们一家五口人必须要乘座的第二种交通工具。在没有装卸工,我们自己动手,从车上把家里面的细软搬上了小木船。记得家里唯一象样的家俱就是一件五屉柜。臭老九最值钱的只有书集,而它们早就在文革期间,该清理的清理,该焚烧的焚烧。毁掉了很多经典、珍贵藏书,其他的作为废纸卖了。在我记忆中,文革前家里有许多词典、辞海和古典书籍。有父亲在郴州师专的教课记录、备课笔记和日记。有母亲教导过的学生毕业时,送的各种精美的笔记本。最多的就父母教过的学生留下的毕业集体照和学生工作后送给父母记念的照片。还有很多很多……此时随身携带就只剩下了一个米缸,一只竹菜篮子,一担水桶,一担装有家什箱子,一张不足一米宽的竹床,两床被子和塞进两只麻袋中的两床破棉絮,两床草席,几个腌菜坛子和破旧的锅碗瓢盆,再就是学生家长临行前送的那条中华田园犬,(文革前教育界老师基本享受供给制,家具、槕、椅、板櫈、床、办公桌全部都是由学校提供)。
上船了,自此开啟了我们人生没齿不忘的洗涤……洗礼……。当时的情形,就是现代电影里逃荒、要饭人形象的样版,无语形容,狼狈啊!船夫开始慢慢的用木浆和竹篙撑着小船向江中漂移。当时天下着倾盆大雨,只见东江河处于高山峡谷之间,(那时东江大坝水电站还没有修筑)上游的水似万匹脱缰受惊的野马,从山川、丛林和小溪汇集于清江中,奔腾的江水,疯狂地向小船扑来,江中还时不时的迎来顺水而下的木排和冲入江中的杂乱物质和树木,险象环生。雨中的小船,如被漂来的原木和倒入江中的大树撞击,后果不可想象。记得宋代诗人苏轼曾经写的诗;“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现在想起还后怕。我们一家大小五口面面相觑,相依相偎,双眼紧紧地盯着翻滚江面,双手紧紧抓握船舷。随着小船向深水区划去,清江敞开了她那喜怒无常的胸怀,迎接着从城市来的我们。
汹涌的江水拍打着颠簸着小船,并且时不时地渗入船舱,我们晕船的同时,还要用木勺把舱内的水飘出船外,那波涛象千万朵雪花,浪花时而飞溅,时而奔腾起舞,向我们的小船扑来,我们一家人一边排水,一边抓在船弦,看着那远去湍急的江水一泻千里,似狂奔的野马群,急流碰击拍打着峡壁和礁石,急速迂回,发出阵阵声响,回荡在高山峡谷之间,似向人间世俗的呐喊,让人略感恐惧,人在那翻滚的浪涛中,才感觉到人如此的渺小脆弱。万一艄公稍不留神,船就会被卷进洪流漩涡,将小船掀翻,沉没于滔滔的江水之中,现在想起来都后怕。还算幸运,天黑之前,船已平安地到达了目的地的岸边-----渡头公社。
水路行走大约三、四十公里,上岸以后没人迎和安排,我们一家人正式远离喧嚣城市,开始在陌生地域生活。无奈,我们一家人,把船上的所有家当从小木船里卸下来,搬上了渡头公社河边码头边的一个凉亭中。一家人在惊魂未定的情形下歇息等待,过了一会渡头公社来了几个乡亲,帮忙把我们所有的家当搬进了渡头公社小招待所里,安排我们在那里歇息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清晨,清江公社丫和大队派了十几个青壮劳动力,挑的挑、扛的扛,把我们带上了那蜿蜒曲折的山路上,那小路用"山路十八弯”不足以形容这高山上小路惊、险,用茶马古道更为贴切。只见小路曲曲弯弯地向上延伸直指兰天,好像一条长蛇在向上爬行,但却始终只见蛇尾,而看不见蛇头。视距只有十米左右的范围,因为路边的陡峭崖壁、冬茅草和荆棘遮挡住了前面的视线,刚觉豁然开朗,一转弯没走几步,视线就又被遮挡,回头向山下望去,走过的盘山小路,像是那种“螺丝转”烧饼似的,大圈绕小圈小圈套大圈,而且很多都称不上路,必须手脚并用,竹子、茅草、或滕条,一路相伴相依,助力向上攀爬。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无心去欣赏沿途风景和一些野兽虫鸟的鸣叫声。从渡头公社到清江公社,再到丫和大队第一生产队,几十公里地走了整整一天一夜,山民们都自带了炊具和大米,中饭、晚饭都是路上野炊的。一路走走歇歇,大约走了五六十里天已黑喑下,这时大山森林中,不时传来夜鹰或猫头鹰、知了和昆虫、以及鸟类和其他生物混合鸣叫声,那种声音按现在来说应该是大自然发出来的天籁之声,各种生物发出的音频的混合交响曲,在城市里从来没有听过,当时我们都还小,又是在那种心境下,感觉心里阴森森的,碜得慌,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那各种兽虫鸟的鸣叫,仿佛像是首凄凉的鸣奏曲……。
我们一行十几个人,提着马灯点着火把,照亮着我们行径的道路,同时也驱赶山间猛兽。晚上的大山里漆黑一片,时不时传出动物的叫声和风吹着松林发出来的松涛声,我们紧赶慢赶,跟着乡亲们前行着……。大约在凌晨一二点钟才走到生产队,那时老乡们都在睡梦之中。
山里,一片漆黑寂静,偶闻狗的叫声,余下就是夜行性动物和蛙虫的叫声。生产队当晚给了我们一盏马灯,一家人被暂时安排到生产队堆放谷物种子的仓库里就寝。没有的床,只能睡在生产队存放谷种的谷窖上,大木窖里面是生产队存放着春播用的谷种。这一整天太累太累了,我弟弟不小心,在木窖上尿床了,也不敢言语……
山间到处都是春的气息,伴着春风,春雨如约而至,然而来的却是那样的悄无声息。绵绵的细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如丝如缕,翻滚的高山云雾,将天地间万物笼罩其中,洗尽铅尘,荡去浮华,涤尽了冬日枯败的气息,为朴实勤劳的人们带来了新的希望。
生产队叫几个村民,到库房我们睡的谷窑下面取谷子,打开木窖一看,谷子里好多长满初牛懒鱼的,谷种在下面发芽了。我弟弟红着脸站在旁边,哦!原来是我弟弟晚上尿床,尿液直接漏进了谷种里面了,还好我们没住多长时间,原来想发芽的种子正好可以下地播种了,队长说还早了点,还好发芽的谷子不是太多,嗨!生产队也只能是自认倒霉……。
下乡的第二天,我们姊妹三人,最小的弟弟被分配到为生产队放牛,当时弟弟才十一岁。我和姐姐稍微大一点,被生产队按排跟着一群妇女做一些稍微轻一点的农活,出牛栏於,下田洒洒生石灰杀虫,跟着妇女们去高山上为油茶树除草,在新开荒的土地上去插红薯,一天到晚没闲着。我们下放的那个生产队是距公社最远,最偏辟,最原始的村落。由于是山地,梯田耕种,有的梯田紧贴山崖面积太小,那只能靠人为来拉犁进行耘田。由于是高山气侯,温度偏低,每年也只能种植一季水稻,而且土地贫寂,产量也不高,农民每年还要向公社上缴公粮、茶油等,根据当时耕作情况,应该是自给自足都还不够,所以,平时村民们每天都吃两顿饭,早晨煮一锅稀饭,经过滤,米饭留到晚上吃,早饭就吃米汤水,很艰苦。那时的人还特别的勤劳,到处开荒种地,几乎没有农忙农闲之分。没有田里的农活时,就上山开荒种红署、到山上铇茶山、烧火土灰、甚至刀耕火种,在悬崖峭壁上用镰刀开砍茅草灌木丛,然后点火燃烧后,用小镰锄开眼在石头缝里,种上资兴口音(铲子)实际上应该是小米谷物,待到秋时再上山收割,产量很低,山上有很多雀鸟和野兽糟蹋。
那里没有公路前后都是大山包裹着,前面是瑶岗仙钨矿海拔1691米,后山是郴州市柿竹圆矿1598米。在那小山村生活,感觉整天遮天蔽日的,而每到秋冬季节,村子永远都被云雾缭绕。高高耸立的前后两座大山,放眼远眺,它怪石嶙峋,万仞绝壁,承载着亿万年的沧桑,似置身于远古。近看那崎岖的山间小道,让人感慨而敬畏,它是这里整个村民们,祖祖辈辈用勤劳的双手,不惧艰辛、开荒凿石,在陡峭的山崖上,在石缝间,硬是修筑出一条连接外面世界的羊肠小道,他从原始古老的村口顺着山梁石崖,架越溪沟石缝,奋勇而坚强地,蜿蜒曲折地通向远方的文明。
清晨或傍晚,整个村子炊烟袅袅,雾霭泛起,象乳白色的帐纱把村庄与大山间隔起来,远望只剩下白云衬托下的青色峰尖,似一幅巨大无比笔墨细腻、疏密有度、层次分明、浓墨重彩的山水画。随着日起日落,浓雾散去,那高山上裸露的岩壁,峭石,被霞光染得赤红,渐渐地又变成古铜色,与绿色的大地互为映衬,显得格外壮美或妖娆。
山巅之冠,密集的树丛,好似扣在绝壁上的一顶巨大的毡帽,墨绿丛中,岩壁之上,一簇簇不知名的山花,赤橙黄绿青蓝紫,恰似繁星点点。
虽然时光已流失了半个世纪,但很多事情还让我忆犹新。记得我们下放到那里不久,当时村民们吃的米,是用一种当地村民叫“笼”的竹磨磨出来的,相当于石磨,把稻谷壳去掉,就是一种原始的脱壳机。要吃上白米饭,可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从栽种秧苗到收割稻谷,再让稻谷变成白米,要有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这就是“笼谷做米”的过程。首先是“笼”谷。用竹子编织成园型网格状园盘,再有规律地密集编入垂直状竹签,底盘与上盘垂直竹签一一对应,再用泥、石灰和糯米浆成比率混合后填入其中,压实,露出竹签头约一公分左右,阴干后就是“笼”。这“笼”分三层,上层是装谷子的“笼”斗,中间和下层是“笼”身。笼谷时,先把谷子放进“笼”斗里,把磨钩柄插入“笼”首眼内,由二个人或一人,用手握住磨钩柄,用大力推拉,使“笼”盘旋转起来,磨钩柄型似丁字。
“笼”盘磨出来的谷壳和糙米便滑入“笼”斗的缺口下方预先备好的箩筐内。这时的糙米还不能用来做饭。在笼谷的过程中,由于要用大力气,因此会弄得大汗淋漓,很耗体力。第二步是车米。把“笼”出来混在一起的谷壳糙米倒进风车斗里,出口下面用一个箩框用来装米。由一个人用手摇动风车把手,利用风车的风力,把谷壳和糙米分离开来。第三步是舂米。用木制踏碓,石臼(石制的)里放上糙米,踏碓站上两人(或1人)用力踏。在踏碓一上一下的冲击下,碓臼里的糙米慢慢脱掉外皮变白。但这时的白米和麸皮还是混杂在一起的。第四步用簸箕筛子把米皮,也称麸皮分离。就是用竹制的园形的簸箕把混在米里的麸皮先簸出去,再用竹制的筛子把小粒的碎米(细米)筛出。这时,白米就非常干净了,可用来做饭或煲粥吃了。 古人云:“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常物力为根”。昔日客家农村,“笼”谷做米的复杂过程,也印正了古人所说的这个深刻道理吧。
后来公社调拨了一台柴油碾米机给村里,由村里的十几个青年壮汉硬撑着,像抬棺木一样五花大挷地,从七八十公里外的县城抬回到山村,当时安放在生产队学校一个小储物间里,由于没有人弄过那个东西,他们七嘴八舌的商量着什么,看着那柴油碾米机的说明,有稍微胆大一点的年轻人,就开始琢磨着怎么把柴油碾米机发动起来?他们加了柴油,然后使劲的摇着柴油发动机的摇抦把柴油发动机给发了起来,由于柴油发动机没有做地基固定,柴油发动机起动后,突然蹦咋了起来,像匹未训的野马,十几个年青人按也按不住,非常危险。它也是那山村里的第一台机械设备。半个世纪过去了,现在想起来,依旧很值得回味……。
虽然我们一家人在那里没呆上多长时间,而那里单纯的民俗、民风至今还念念不忘。记忆中,他们整个村子都是一个姓,属李姓家族,整个村子的人都是亲戚,晚上回来洗澡都不在家里洗,都在大门外面厅屋里洗(那里当时没有电灯到了晚上一片漆黑)。春耕时节,生产队里会拿出一些糯米抖糍粑,全村老小都来吃。每年农闲烧木炭、烧石灰的时候,生产队都会拉出粮食,请村里所有村民来吃一餐,不知道是属于祭祀,还是一种风俗……?村里还有几个年轻人,专门狩猎,他们到山上放吊套、放夹子、放狩猎的撸铳,好像每年打到的第一头野猪,都是充公的吧!把野猪肉和大米饭一同烧,用柴火煮上几大锅,全村人都来庆贺吃一顿大餐。到现在我弟弟还在说,这顿饭,是他这一辈吃的最好吃的最香的一餐,也是吃的最饱的一餐,记得当时他已经吃到了喉咙口,走路都不方便了。那时打来的麂子,去了骨头才买二毛钱一斤,既使那么便宜,当时村民都舍不得吃,说那东西太耗油了。那时的农民整天在地里辛勤的耕作,没有怨言没有休息日。种植水稻蔬菜不施农药化肥,水稻杀虫是用生石灰,人手一担,顺着风向将石灰洒向稻田里,然后,用双手抓扫水稻根部,给于耘田除草,前期插完秧苗后,稻田里都放了鱼苗,等水稻成熟后,鱼、稻两丰收。记得那时我们还去稻田里捡螺丝,好多好多…… 农民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村民们的日常生活的真实写照,当地的人们思维单纯、俭朴,只祈求天公作美,秋收五谷丰登,家家户户庆丰年。其实不然,那山村由于地势陡峻,属石灰岩地貌,没有一丘象样的大一点的水田,稍大一点的中间不是有溶洞,就是水田中矗立石砫。所以耕牛的作用不大,多数农田一部是靠人来拉犁。而且每年到收获的季节,深山里的动物也会出沒与人争食,它们有野猪、麂、果子李、豪猪、野牛、马鹿等动物。在山峦上、在田野中、在菜地里到处都能看见它们的杂乱足迹,那个年代,真正的能体会到人与大自然的共生共存。到夏日的傍晚,山中的小精灵们在大山深处,在旷野中鸣叫不止,发出各自最美的音律,有野麂叫、野鸡叫、斑鸠叫、画眉鸟叫、猫头鹰叫、夜鹰叫,而知了叫是最多的
一幌五十多年过去了,追忆往事,仍然一幕幕存现在眼前。那时候我们在生产队做事,没有公分记,没有收入,更没有任何物质分配。因为是去劳动改造的,纯属义务工。记得那时候我们没有油吃,我就带着弟弟到村里晒谷场,见地上晒满了油茶子,就到茶子中翻找被烈日晒的,从油茶子里逃出来饭粒般大小的白色虫子,每人都捡了满满一碗茶子虫回家,放在热锅里炸油出来炒菜吃,那是好几个月未见滴油的情况下,吃得最香的一次。记得,下放第二天,生产队分了约一分左右的荒地给我们种菜。我们从城市来到农村,要什么沒什么,初来乍到啥也不懂,我母亲想有了土地,总得种些什么,然后到老乡家里买了一些辣椒、茄子和四季豆的秧苗,把土地整好后,把所有菜苗都种上,浇透水。第二天清晨,我们好奇地跟着母亲到菜地去,想看看菜秧成活了吗,没想前一天傍晚种的菜秧,早己无影无踪,菜地一片狼籍,地里全部都被小动物践踏了一遍。没办法日子得过饭得吃,母亲又到老乡家再买来上述的菜秧补种上,无奈我们只能买些农民自家的蔬菜、白辣椒、茄子干等做菜吃,长此下来经济上也支撑不起。
为了解决吃菜的问题,母亲就带着我们三姊妹,到松树林里采松菇,进林子一看,地面上几乎沒有任何植物,到处都是从松树上落下的厚厚揉软的松针,脚踩上去松软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松脂的香味,棵棵松树高大挺拔、直冲云霄,树径多在1~1.5米之间,应该都是上百年的古松。很多树身都有採集松脂留下的有规律的刮痕,而这地方正是松树大量分泌树脂,以予保护自身不受进一步伤害,所以这一小块的树皮层,含松脂量非常高。当时已养成了一种可惯,出门腰间必系柴刀。正好家里晚上照明用的煤油用完了,要走六、七十里的山路,才能买到。为了节约,我们就用富含松脂的松柴点火照明,这样我们就把这块松树皮,砍揭了下来并带回家备用。此时不知什么鸟在松树上欢叫,抬起头,却什么都看不见,天空全是墨绿色,茂密的树冠,似乎把整个天空都给遮挡住了,那宽阔的松树林不知可容纳大千几何。在风的作用下,时不时有阳光挤了进来,从纤细松针的孔隙中投下条条光柱。风声起,摇曳着的松针相互磨擦“唰啦啦”地奏响春天进行曲,地面的光圈也随之起舞。那松林中,很多鼯鼠又称“飞鼠”,它们生活在高大的树林之中,利用肢体与躯干间可伸展开来的翼膜在空中滑翔,它主食各类昆虫。我当时并不知道它是什么动物,后来问我母亲,才知道它叫鼯鼠,是滑翔高手,靠滑翔在树与树之间快动移动,便于寻食昆虫或逃避蛇类等食肉动物的侵害。由于鼯鼠可以滑翔,因此又名"飞鼠"。
飞鼠还可以进行类似松鼠的长距离的跳跃。鼯鼠的滑行,得益于其翼膜和尾巴,其翼膜展开增加了升力,便于滑翔,其尾巴可以控制方向。一只普通鼯鼠可以滑翔47米左右,有人曾经拍摄到鼯鼠滑行最长距离是150米之远,当然高度决定距离。由于鼯鼠的独特习性,一般成年鼠体长约 25 厘米,尾巴几乎与身体等长。当它休息或取食时,外形类似松鼠,背毛呈灰褐或黄褐色,腹部毛足灰白色,四足背毛橘红色。鼯鼠头宽、眼大、耳廓发达,前后肢间有宽而多毛的翼膜,后肢略长于前肢。鼯鼠喜欢栖息在针叶、阔叶混交的山林中,它们的树栖性很强。 春雨过后的松树下,那厚厚的松针,经过长期自然腐蚀,在茵丝的作业下,长出朵朵黄色的松菇,茵丝与松树根共生 、松菇生长在松树的根部,只有春秋两季适合生长。春季的松菇又嫩又鲜,但是刚捡回的新鲜松菇的蕈里有很多小虫子,我们捡回来后,先抖去小虫,撕去表层膜衣,洗干净后,放进水里煮熟,待冷却后放入坛子里面腌制起来。平时当菜吃,捞出来的时候,粘糊糊的还拉着长长的丝,吃起来感觉酸酸的。那时食不果腹,那种酸酸味道,终生难忘……。
我们下放的地方,有三种自然生长的树林。一是松树林,二是夹杂各种树木的原始森林,再就是毛竹林,而野生的小竹子确参杂其间。记得春天里的一个早晨,五点多钟,我陪弟弟去放牛,牛吃草时,我们就钻进大山里的小竹林丛中扯毛筝。春雨过后,毛笋分分探出头来,分部于密集的小竹林中,为了扯到肥而粗的毛笋,我们经常看到白唇竹叶青蛇在竹梢上或者盘踞在竹杆上口里不停的吐着信子经常在竹林中穿梭。
那时候可能也不知道它是巨毒蛇,或许家境贫寒对生命没有敬畏感?胆子特别的大,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值得可怕的……
今天,虽然那个小村庄还在,水泥公路也修通了但田土早就荒芜了,村里没有了青壮年人的影子,五十多年过去了仅仅只新添了一户新砖瓦房,村庄里有很多老民房因长期无人居住很多的老房子都已倒塌了。我们五十年前住的那个生产队房子也不例外现在也只剩下一点残垣断壁。50多年前开垦的良田土地也都荒芜了,再也看不到清晨那炊烟袅袅生机勃勃的景象了……
2020年7-2凌晨朱 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