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赵武上班,看到晚上值班的警员一脸困意的打哈欠,便笑说“困成这样,晚上偷人去了吗?”
警员将值班记录交给他,大概说了下昨晚出警的前因后果便准备下班。赵武看到卓美玲三个字便愣住了,他扭过头看坐在那打瞌睡的刘丽丽疑惑不解,卓美玲的姿容他是见识过的,而他怎么也无法把眼前打瞌睡的女人与卓美玲相提并论,不在一个层次上。他咧嘴笑笑,心想有钱人的审美真他妈的与众不同,许明伟的品味颇有哲理性。
他用手上的记录本敲了敲刘丽丽的胳膊,喊她“哎,醒醒,别睡了。”刘丽丽睁开眼睛看了看他,有点懵,又看了看四周的环境,仿佛才明白身处何处。赵武讽刺道“别看了,你在派出所,不是你家。怎么没人来保你?”
刘丽丽智商不高,但不代表她傻,往往这样的人更加敏感,更爱玩弄那点为数不多的心眼,也正是因此不会有什么大出息,因为被自己仅有的那点心眼困住了。
刘丽丽面有薄怒,这无疑是她最痛的伤疤,但她更明白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这便是她聪明的地方。她压下怒火尽量平静地说“我男朋友出差了,没人保我就不能走了么?”
赵武心知肚明的长长哦了一声,点点头说“能走,现在就能走。在没处理完赔偿问题前不能离开本市。”
刘丽丽听到赔偿立刻不做声了,咬唇思索。她有些后悔自己太过于冲动,她害怕卓美玲乘火打劫虚报损失。经过一夜的冷静,她明白闯了祸不知道该如何向许明伟开口要钱,难道说“老公,我把你家砸了,你给我钱,用来赔偿你的损失。”太扯!
可若不找他要钱,她是赔不起的,许明伟给了她一张信用卡,额度也就一万,并且只能用于消费不能取现。许明伟来自农村,自然知道农村的成长环境下本能对钱的渴望无节制。更知道家里一堆亲戚,有着永远也满足不了的欲壑。因此他给了她一张信用卡,并限制了透支取现功能。当然这些小心思刘丽丽是不会知道的。而无独有偶,刘丽丽为了扮演单纯善良的白莲花,自然是要坚持工作努力奋斗成为一个伪独立女性,再用伪独立女性的身份寻找一个长期饭票达到不上班的目的。若是两人知道彼此的真面目不知会有多精彩。
刘丽丽直到吃完饭买单的时候才知道信用卡被限制无法使用了,她立刻慌了,翻遍了包和皮夹才凑足了餐费,忍着眼泪走出餐厅,她知道这是许明伟对她的警告,她惹火了他,他便停了她的卡。她立刻给许明伟打电话,酝酿了所有的情绪,在他接听的瞬间哭了出来。许明伟此刻的任务是要稳住她,而她亦是如此,两人便各怀鬼胎的和好了。
美玲醒来时已经十点了,她赶紧洗簌换衣服去外公那接子衿。子衿在外祖父那儿玩的不亦乐乎。周六大家都放假,又因汪老出院汪珍珍回国,全家人难得聚齐,一来为了老爷子开心,而来全家只有子衿一个孩子,自然是个开心果。一早起来汪珍珍给她穿衣梳头,杨季看到乖巧可爱的子衿更是当作自己孙女一般宝贝着,还不忘哀怨的瞪汪哲,恨不得他能立刻生个娃给她抱。汪哲心知肚明,便自动忽略他妈的一切明示暗示。
子衿跑到汪老面前,把姚瑶给她的芭比娃娃递给汪老看,说“外祖父,我会给娃娃换衣服,我也会给自己换衣服,你快夸夸我呀。”
汪哲笑“子衿,表扬是要发自内心的,哪有你这样去要求别人给予表扬的,你都跟谁学的呀?”汪老笑呵呵地说“嗯,我们子衿最能干,可比你妈妈小时候强多了。”
子衿得意,对汪哲做个鬼脸“跟我妈学的,她就是这样让我表扬她的.”
汪哲听的啼笑皆非,他伸手揉揉子衿的发顶“你妈最多比你大一岁,真不愧是一对母女。”说完抬眼看到汪珍珍怒目相对。吓得缩了缩脖子坐到边上去了。
汪老对汪哲说“这都中午了,美玲怎么还不来?你打个电话问问。”
杨季说“还是别打了,万一开车在路上,你催急了不安全。”
子衿说“妈妈肯定会来的,她说我们中午到外公家吃饭。”一家人都听愣了,汪哲问汪珍珍“姑姑,美玲怎么跟卓航还有联系?”
汪启元本在看书,一直没有说话,听到汪哲直呼卓航名字便皱了皱眉教训道“汪哲,你怎么说话这么没大没小,卓航不是你姑父了也是你姐的父亲,是个长辈,怎么也要叫声叔叔,一点家教也没有!”
汪哲撇撇嘴喊杨季“妈,你老公说你儿子没家教,这是在质疑你的权威!”
杨季这次没上当“少来,你爸说的没错,出门别说是我们儿子,丢人!”
汪哲又喊汪老“爷爷,你儿子说你孙子没家教。”
汪老继续跟子衿玩,漫不经心的说“我管我儿子,他管他儿子,各不相干。”
汪哲气馁,赌气说“我干脆不姓汪得了。”
子衿说“舅舅你跟我姓吧,我不嫌弃你。”一家人都笑了。
美玲进门看到此情此景不解的问“都乐什么呢?”
子衿扑过来“舅舅说他不幸汪了,以后跟我姓。”美玲更纳闷了“跟你姓许?这辈分得乱成什么样了?他敢不姓汪,你舅公不打断他的腿才怪。”
汪珍珍说“我们在开玩笑呢,你今天去你爸那吃饭,你去他家不怕他老婆给你脸色看?”
美玲说“你还当我小呢?我都给我爸脸色看,还会看她脸色?以前是小,又不想为难我爸,现在我才不管他们呢,谁做的孽谁受,与我无关。”
王珍珍听美玲这么说便放心了。又说“吃了饭便赶紧回来,毕竟现在是人家家,也省得生闲气。”美玲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汪哲不满“姑姑,你说的不对,从血缘上说美玲跟他的关系是最近的,毕竟这世上只有美玲是他的孩子,血缘是更改不了的骨肉关系,其他的都可以抛弃,唯独亲子关系最稳定,也最无法抛弃。”
杨季倒是赞同,说“小哲这话说的对,除了孩子,他那也不算是个家,一个家没有彼此的血脉延续作为纽带,还算什么家?不过就是搭伙过日子,哪天过不下去了,也就散了。”
汪珍珍说“都分开这么久了,各自为安吧,我既不想见他,也不想他过得不好。美玲,你别瞎搅和,若他过得不好,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处,再怎么他也是你爸爸。”
汪哲说“怎么没好处?高兴呗,开心就是好处啊。”
杨季说“你小孩子懂什么?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没资格讨论婚姻。”
汪哲气哼哼地说“你这是赤裸裸的歧视。”
杨季咦道“我就歧视了,你能怎么样?有本事别出生,回我肚子里去。”
美玲说“我都知道了,就是去吃个饭,又不是去拆散他们,都那么紧张干吗?”
美玲牵着子衿站在门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仿若千斤重的手臂,按响门铃。当她站在这里的时候才知道这一切与她的年龄无关,与年少时的记忆有关。旧时所有的痛苦记忆都在此刻涌进脑海,叫嚣着撕扯着哭闹不停,她努力的克制自己不去想不去听记忆里的声音。
子衿抬起头说“妈妈你怎么了?你的手在抖。”美玲笑笑说没事。门开了,卓航出来开心的一把抱起子衿说“子衿长这么大了,还记得小时候外公抱过你吗?”
子衿扭头看美玲,美玲说“叫外公,那时候你还小,都不记得了,这是妈妈的爸爸。”
子衿乖巧的叫道“外公好。”卓航一路把子衿抱进儿童房才放下,说“子衿快看看外公给你布置的房间喜不喜欢,还有很多玩具都是给子衿准备的,喜欢吗?”
子衿看到和姚瑶给她的一模一样的芭比娃娃,便把怀里的娃娃拿出来给卓航看“外公,我也有一个跟它一样的芭比娃娃。”美玲说“那不是更好,凑成一对双胞胎。”又对卓航说“爸,你把房间弄成这样干嘛?我们又不住这儿,只不过来吃顿饭,一把年纪了再累出毛病来。”
卓航乐呵呵的说“你也太小看你爸了,我才50出头,年轻着呢,以后你们每周都回来吃饭,这个房间给子衿休息用。”美玲倒是没有多吃惊,客厅里的李琴却吃了一惊,顿时脸就拉下来了,说“卓航,你怎么没跟我说一下?虹虹每周都回来,这样家里地方就太小了。”
卓航说“周六周日错开回来,就不嫌挤了。”
李凤霞说“两天都有人回来,你不嫌闹吗?”
卓航没理她,问美玲“你周日送子衿回学校,那就周六回来吧,这样也不至于匆匆忙忙。”
李凤霞听到更加生气,秦虹是固定每周六回来的,这样岂不是要让秦虹改时间。美玲说“我不来,我妈回来了,我要陪她。而且我要工作了,更没时间。”
卓航吃了一惊“你做什么工作?是缺钱吗?”
美玲说“总要有事做吧,子衿已经上二年级了,又住校,我空闲时间太多,便找了个事做。”
卓航皱眉“你这么多年没工作,现在出去能找到什么工作,怎么也不跟我说一下,我帮你安排个工作吧。”
美玲摇头“我工作已经找到了,年薪20万,项目经理助理,工资不高,但也不错了。以后若能升升项目经理还会更高。你别管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若十年前你能这样或许还能起到作用,现在是真的不需要了。”
卓航沉默片刻说“犯人还有改过的机会呢,你就把爸爸直接判了无期吗?”
美玲,最不能看到卓航这样,她宁愿面对以前那个硬呛呛的卓航,跟他对着干,看他又怒又无奈的样子,更让她解恨。而眼前这个动不动就委屈巴巴的老头,让她除了心软便是心疼。
她上前挽着卓航的胳膊坐在床沿,看着坐在地上玩的子衿,将头倚在卓航的肩上说“爸,你看子衿在玩,像不像我小时候,我坐在地上玩,你和妈妈在旁边看着我。那时候我多幸福,你永远都是我的庇护所,不管我闯了什么祸,只要躲在你身后便万事大吉。我一直在安慰自己,我是不是在年少时透支了太多的幸福,所以才会遭遇后来的不幸。现在我有些明白了,是我太过于固执,想要抓住过去不放才会有太大的对比。爸,我现在真不缺什么,你如今位高权重,不要为了不相干的名利把自己置身危险之中,我回不回来都是你女儿,只要你和妈妈还有子衿健康开心,比什么都强。”
卓航的眼睛湿润了,孩子长大了,放下了过去的恨,但他如何能做到放下恨呢?原本可以幸福的家,却支离破碎这么多年,原本可以无忧的宝贝,却受了这么多的苦。
李凤霞坐在客厅里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了,心里越来越不安,她总疑心父女俩在商量什么计策,说她什么坏话,左想右想怎么都不是滋味。保姆过来说饭好了,她是不是可以回去了。李凤霞便扯着嗓子喊吃饭了,倒是把房间里的三个人吓了一跳,随后美玲扑哧一笑,说“你老婆要跟人吵架倒真是把好手,首先声音上就能压倒对方。”
卓行颇有深意地说“像你妈妈那样的女人,世间能有几个,多是这样的粗胚,子衿走,我们去吃饭了。”说着弯腰一把抱起了子衿向餐厅走去。
卓航对李凤霞说“早上榨的橙汁呢,拿来给子衿喝。李凤霞说“我放冰箱里了。”说着去拿了出来。美玲忙说“子衿不喝冷的还是倒杯开水吧。”
卓航不满的说“我不是交代了是专门榨给子衿喝的吗,怎么又放冰箱了呢?”
李凤霞不以为然地说“我忘了,小孩子别那么娇贵,倩倩还不是喝凉的也没事,少喝一点不会有事的,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婴儿。”
子衿对美玲说“小阿姨说以后到了美国是没有开水喝的,所以要现在开始习惯喝冷的。”
卓行愣了“你们要去美国?你妈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让你们去美国?我不同意,我要跟你妈谈谈。”
美玲说“妈妈确实有这个意思,但我还没考虑好,现在她和Tom过的很安逸,能看出Tom对她很好,越活越像个少女了,连我都嫉妒,所以我不想去打扰他们。”
卓航放下心“就是,不管怎样我才是你爸,自然是在我身边才放心。”
李凤霞听到美玲要出国,心里巴不得她下一秒就立刻在中国消失,听到卓航这样说,又害怕美玲不去了,便劝卓航“美玲还年轻,去美国发展正是时候,而且她妈妈在那儿,也不会亏待她,继父也是父亲,自然会照顾好她,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卓航本来就不愿承认汪珍珍已嫁人,现在听到李李琴说tom是美玲继父,勃然大怒“什么狗屁继父,我还没死!美玲只有我这一个父亲,就算我饿死也不会饿着她们两,你少管我们父女之间的事。”
美玲的看着卓航,平静的说“我只有你一个父亲,从没叫过他爸爸。你这火发的也太不值,为一个不存在的称谓。Tom也从没要求我叫他叔叔或父亲,他只要我妈高兴,随便怎么样都好,所以你这是吃谁的醋?这么没理由。”
李凤霞听到美玲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她最恨的便是汪珍珍比她过得好,而这个恨是李凤霞自己亲手种下去的。她明知卓航深爱汪珍珍,却偏要强行插入,不择手段拆散他们,费尽心机嫁给卓航。她并没想到自己把王珍珍赶出家门,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她赶出卓航的心门。这些年她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而汪珍珍却嫁到了美国,被人捧在手心里,她又怎能不恨?她恨卓航恨汪珍珍恨美玲,却唯独不恨自己这个始作俑者。
她尖声说,“你莫名其妙发什么火?继父怎么了?你不也是虹虹的继父?”
卓航讥讽的说“秦虹自己的父亲不要她,我可没有不要我自己女儿,我想珍珍也绝不会让我女儿认别的男人做父亲,我女儿更不会叫别的男人做爸爸,美玲的性格随我。”
李凤霞尖声叫道“卓航你什么意思?”美玲本打算把李凤霞当做空气视为不见,所以一直没有跟她说话,但眼下这情势便不行了,只得说“你们都少说一句好吗?子衿还在呢,你们这样在晚辈面前吵很失态。”
李凤霞叫着指着美玲说“有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你妈没教你尊老爱幼吗?”
美玲本是好意相劝,没想到李凤霞如此不识好歹,便反唇相讥“我妈教我尊重值得尊重的,教我做人要刚正不阿,叫我不要侵犯别人的家庭,叫我不要虐待别人的孩子,尤其叫我不要跟泼妇费口舌,这些你妈一定没教你。”
李凤霞也是蠢到家了,和晚辈吵架本就失了态跌了份,无论美玲回她什么话,她都是吃亏的。她也愤怒到极点,伸手就要往美玲脸上扇去,卓航一把抓住李琴的手,怒道“你疯了吗?”
李凤霞叫道“你听听她在说什么?好歹我是你老婆,就这么被她欺负。”
美玲看她几近疯狂,越发平静“你是他老婆又怎样?难道就可以做我妈妈来教训我?明天他离婚,再娶一个难倒我就又多了一个妈?你是他老婆不错,也仅此而已。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若是你们明天离婚了,你连跟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以后别说我妈,就你这样连给她提鞋的资格都没有,我妈教育了许多人才,你连自己孩子都没教好,你这辈子最成功的事便是嫁给我爸,可惜我妈不稀罕,想必你这些年过的也不过如此。”说完她牵着子衿的手说“子衿,我们走。”
子衿拿起两个芭比娃娃,把其中一个放在桌上,说“还给你,我自己有。”李凤霞这才看到子衿有一个和卓航给她一样的芭比,她立刻想起那天赵倩倩为了这个芭比哭闹的情景了,这一时恼羞怒全涌上心头,她放声大哭起来。卓航看到这样也懒得管她,只顾着急忙追上美玲和她一起离开,因为吵架大家都没怎么吃东西,美玲便开车带他们一起到餐吧再吃些东西。
到了餐吧,美玲安排了三个人的餐点,两个大人已经没有了食欲,但子衿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是必须要吃东西的,再看卓航这个样子,美玲知道他一定会跟自己谈谈,她便让服务生将子衿带到办公室和敏芝一起。敏芝出来看到卓航愣了一下,上前打了声招呼便带子衿进去吃饭了。
卓航看到敏之便明白了餐吧的事儿,但也并没有问,这会子他只想把一切告诉美玲,他害怕美玲离开他,美玲喝了一口咖啡定了定神,对一直沉默不语的卓航说“说吧,我准备好了。”
卓航和汪珍珍的相识非常巧妙,又或者说是汪珍珍在很凑巧的情况下认识了卓航,80年代的大学很是喜欢组织一些读书会,在读书会上卓航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看书的汪珍珍,披肩长发散落在雪白的衬衫上,白衣更白,黑发更黑。柔润的脸庞如圣母一般散发着圣洁的光芒,白炽灯下长长的睫毛倒影映在眼睑下,如蝴蝶欲飞缓缓振动翅膀。侧面看去,迎着光能看到脸上一层细细的、茸茸的、淡黄的汗毛。
高亢声情并茂的朗读声,丝毫影响不到她的注意力,她就那样安静地看书,一页页的翻动,动作幅度极小,没有丝毫声息。大家的嘈杂亢奋与她的安静无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一眼,便沦陷!卓航如五雷轰顶一般轰然崩塌了心理防线溃不成军。时至今日,卓航都能记忆如新,甚至还能嗅到当时隐隐约约散发出的皂香,他一度怀疑她是沐浴过后去的,所以才能如利剑般直击中他的心房,多年后问她,而她则茫然以对,并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而事实上她除了书上看到的内容一概不知,根本就没有抬起眼角看一下四周,自然也就不知卓航是何许人物。却不知自己已然踏入别人的生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