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的日子里,我们兄妹四个大致排了班,白天除了配合医院治疗,还给母亲喂饭、翻身,帮母亲搓脚、搓背。晚上帮着母亲洗脸、洗脚,再就是帮着母亲解手。母亲不能起床,只能在床上用接便器接了倒掉。
最要命的要数母亲晚上解手。从年轻的时候起,母亲就有尿频的毛病,没生病的时候,她一晚上起来几次,我们从来没有在意过。母亲生病的日子,她解手就成了大问题。一晚上,少的时候她解六七次,多的时候就有十六七次,一晚解手十一二次算是正常的状态。这样,晚上值班的人,几乎就不能睡觉。
自从母亲摔伤住院,到做手术,父亲一直想去医院看母亲。前面几次都被我们劝住了,给母亲说,母亲也不让父亲来。谁都认为,大冬天的,到处冰天雪地,扶91岁的父亲去医院看母亲,无疑是一件危险的事。这样以来,父亲天天安静地待在家里,每有子女从医院回来,他都要过来问一句,你妈今天的情况怎么样。我们当然是如实禀报,因为母亲的情况也确实在一天天变好。母亲开过刀,病情平稳的时候,父亲再一次提出想去医院看看母亲。
给我说,我又婉言拒绝了,说,我妈在医院好着呢,这冰天雪地的,路远路滑,我们送饭,还得照顾你,一个人都不行,还得两个人去。
父亲又给大姐说,那天大姐上午去医院换班,她把父亲带去了。大姐说,你们都不知道爸爸的心情,他可怜惜惜的让我带他去医院,心里一定有放不下的事情。这点请求有多难?我说行,爸爸一听我要带他去医院看妈妈,那个慌得,又是穿衣服,又是找鞋子,早早地坐在门边等着我。我装好饭过来,他已经下楼了,我赶紧赶过去扶着他。到下楼坐上出租车,到了医院他还想自己走,这满地是雪的,我又赶紧扶着。到病房见到妈妈,爸爸眼泪汪汪的,都快哭出声了,他是害怕再见不到妈妈了。到底是在一起生活了六十多年的夫妻,到了这个年龄,那感情,真不是一般的。咱们现在还理解不了。
见过母亲,父亲心安了。这是一对长寿的父母,他们和谐共处了六十多年,虽然这一生过得不算平坦,虽然他们也有过争吵,但多数日子他们是包容的。父亲喜欢一个人在家里看报、整理资料、看电视。母亲则喜欢和邻居们打牌、聊天、做保健。他们各自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很少相互干预。
在医院,母亲很顽强,除了解手的事情她无能为力以外,其他的事情,她尽力自己做。手术第三天,医生便让她运动,她由此尽可能的起床运动。或坐在床边晃一晃腿,或试着下地走两步,最后就可以推着医院配的推椅,在病房里,在医院的走道里锻炼。吃饭、擦手那些事,母亲也是能自己做就自己做,所以母亲恢复得很快,一个多月后,快过新年的时候,母亲就被允许出院回家了。
母亲出院了,父母在一起,家里就不需要太多的人。我们又排了班,照顾父母一月只留两人,其他人回家休息。快过年了,哥哥的儿子要回来过年,哥哥一家留下陪父母,我间或的晚上过去换换他们,还是因为母亲晚上尿频的事儿。母亲头晕,晚上更不便起来,她想解手就叫我们,我们把便盆给她垫好,她解完了,我们倒到卫生间。每半小时或是将近一个小时有这样一个过程,一晚上下来,值班的人几乎就睡不成觉。
母亲解手的事成了眼前的头等大事。
二姐的家在西安,她不可能像我们一样,每隔一个月来一次,她一直幻想一个人照顾父母,其他人也可以单独照顾。她说,父母的情况挺不错的,我们应该做好长期照顾的准备。
她先做了一个高高的马桶垫,放在马桶上,让右腿不能弯曲的母亲可以自己坐马桶。这样母亲白天解手的问题就解决了。晚上母亲不能起床,还得在床上进行,而且不止是一两次,白天就没有那么频繁,二姐觉得,这或许是母亲心理的毛病。
为了彻底治好母亲尿频的毛病,二姐在西安的同仁堂药房找老中医开了中药,要熬了给母亲喝。母亲说,我这是老毛病了,年青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在能治好?我闭着眼睛尿,一点也不影响瞌睡。治什么治啊。
我和二姐和颜悦色对她说,现在这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事了,成了大家的事。你想啊,你如果晚上不起那么多次的夜,我们只要一个人来照顾你和我爸,不用两个人待在这里,我们是不是可以精神好一点,照顾你们的时间长一点?
母亲不说话了,算是基本答应了喝中药的事,由此,家里经常飘荡着中药的味道。二姐极信中医,不厌其烦地为母亲熬中药。但是,那些药吃完了,也没有治好母亲的尿频症。二姐再次要买中药时,母亲直接拒绝了,她说那中药吃得胃里不好受,不如晚上在床边放一个桶子,把接便器放在桶子上,晚上解手她自己倒。
我们试了几天,还真行。这样,我们只需要间或帮帮她,在早上的时候,倒掉床边的便桶,刷洗干净就好了,晚上照顾母亲的人就可以休息一会儿,不那么疲劳。不久,母亲就把我们撵到客厅睡觉,不让我们在她的卧室陪着了。
这样,陪伴父亲母亲的事,只需要一个人就可以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