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看完《勇敢的面对谎言》第二章和第三章时,我心里有一种被针扎出血来的感觉,又像是被人撕破了面具一样尴尬,这种感觉让人很难受。因为我在派克医生的笔下看到了自己真实的一面,那丑陋不堪的一面。
派克医生在书中写到两个有心理问题的孩子。一个叫比利,另一个叫鲁克。他们俩的共同特征是偷窃。而这两个中学生是没有惯偷历史的。派克医生问他们为什么偷窃?这两个孩子的答复都是三个字:不知道。
他们确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偷盗。他们不缺钱,不为生计发愁,也没有偷窃快感的怪癖。他们甚至是学业成绩好的优等生。是什么原因促使两个正常的孩子要去偷车和偷老师的东西呢?
是压抑!
唯有压抑使人疯狂!
鲁迅曾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这两个孩子选择了爆发。他们爆发的原因也如此雷同,因为他们都拥有一对伪善的父母。
比利的哥哥用父亲送的来复枪对准自己的头,结束了年轻的生命。比利的父母竟然把这把杀死哥哥的枪再次送给比利。比利很诧异,为什么父母要把这只一看见就会伤心的来复枪送给自己做圣诞礼物呢?而他想要的是网球拍啊。比利百思不得其解,最终他认为是父母完全不在乎他的感受,甚至认为父母是有意希望他也步哥哥的后尘。
这种父母太不可思议。而这对父母的诡辩论是男孩不都喜欢枪吗?他觉得自己是送了孩子喜欢的礼物。而且这对父母说自己并不是有钱人的家庭,他们没有多少文化,也没有多余的钱再买新的礼物。
这是完全的狡辩。一个再穷的家庭,再没有文化的家长也不应该把那只沾满哥哥鲜血的凶器送给儿子啊?而鲁克也遭到类似的待遇,他想参加一次有意义的旅行,可他的父母以他房间没有整理干净为由,严厉拒绝了鲁克的请求。当鲁克想读寄宿学校,他的父母不允许,借口是寄宿学校很贵,实际上鲁克的家庭属于上流社会。当鲁克在原来的学校获得了尊重和关爱,不愿意再去寄宿学校时,他的父母却偏要把他送走。
这两对满嘴谎言的父母,在外人面前扮演着一个个关心疼爱孩子的家长。他们不顾及孩子的真实感受和需求,只为把他们当做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或玩偶。他们强烈压制孩子们的心性,这种压制天性阻碍他人心灵成长和自由的行为就是一种邪恶的表现。这种邪恶就叫伪善。
伪善是什么?伪善是伪装善良,虚伪的善意。伪善者比恶人更可怕。恶人可以一眼看透其本质,他的恶是写在脸上的,而伪善者会麻痹他人,他们的额头上写着善良二字,让人落入圈套,误以为他是善人,没有恶意。可是时间会告诉人们真实答案,揭穿伪善者的本来面目,到这时,受到伤害的人们才会恍然大悟。
比利和鲁克一面承认父母对自己的好,一面又不得不逃避这个家庭。这种所谓好的本质是包裹着自私冷漠霸权主义的糖果。他们感受不到真实的温情和关怀,他们所有的愿望都被父母以正当借口而抹杀。因为父母的高高在上武断专权,他们无力正面反抗,只能通过另外的渠道宣泄抗议,于是他们开始偷窃。这种偷窃的行为寓意着想拿回属于他们正当的权益,但正面是绝对拿不到的,只能通过偷,侧面的去拿,这是一种对自身愿望的弥补和实现,寻找一种身心的平衡。
派克医生觉察到了孩子们的真实需求,他想替孩子们表达和实现这种需求,可是伪善的父母并不承认自己的伪善,他们无法面对自己虚伪的面目,而是极力掩饰维护自己和善的面具,我是一个合格的父母,你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我还带他去看心理医生。
在比利的问题上,派克知道他的家境不如鲁克,寄宿是难以实现的,只能替比利寻找一个能接纳他并且是他喜欢的家庭环境。比利想到了自己的姨妈,而比利的父母坚决反对。因为比利的姨妈混得比他们好,比他们有钱,比利的父母面子上过不去,这种嫉妒的心理使他们内心排斥比利的姨妈,尽管比利真心喜欢姨妈也不被允许。后来比利的病情加重,他的父母才不得不让比利寄宿在姨妈家。比利也因此获得了短暂的逃离,过上了一种正常人的生活。
在鲁克的问题上,派克医生向他的父母提出了诚恳的建议,希望他们能尊重孩子的意愿去上一所寄宿学校。可是鲁克的父母坚决反对,他们认为这挑衅了自己的专权。更可笑的是鲁克的父母认为自己的孩子之所以偷盗大约是遗传了那个不争气的舅舅的基因?当派克医生建议鲁克的父母一起接受心理治疗时,鲁克的父母表现出了极度嘲笑的表情,这简直太有趣了,你是说我们也有心理问题?我们可是高级知识分子啊。当然他们都拒绝了治疗,因为他们不敢面对自己的问题。能接受心理治疗的人们其实是一群勇敢的人们,他们敢于揭开面具,他们想变成健康的人。如果像鲁克的父母一样捂住自己的伤疤,医生是无可奈何的,自己都不想改变,外人根本没有办法改变你。
一个有心理问题的孩子都预示着一个不健康的家庭环境和有心理问题的父母。造成心理问题的源头不在于孩子自身,而在于父母。我就亲眼所见一对极其伪善的父母,他们教育出来的孩子终生都披着伪善的外衣而不自知。他们的孩子甚至鄙视父母的伪善,自己却又做着和父母一样伪善的事情。伪善就这样一代一代传承了下来,以一种表面抗拒排斥内里却不自觉的全盘吸收的方式悄悄的传承着。
说到伪善,其实每个人都会有一点。因为人们都希望在他人眼中的形象更完美一点,能更好的融入到这个大熔炉里去,于是人们通过各种言行来标榜自己的善良大度宽容无私。就像我们对自己的照片进行习惯性的p图,P到连爹妈都不认识自己。而自己却自欺欺人的认为这才是真正的我好吗。因为我们都不敢面对那个满脸雀斑的自己。
我也P过自己的照片,但我会把原图也保存下来,然后时不时拿来对比,果真差别不是一般的大啊。我甚至有自虐的倾向,我喜欢去看那个丑陋的自己,那是一种残酷的真实,我喜欢这种残酷,哪怕它滴着血。
我在很多文章中标榜了自己如何爱自己的子女,可是对照我生活中的言行,我感到十分惭愧,仿佛文中的自己是美颜相机里的自己,而生活中的才是没有P过的自己。我的笔不应该是美化自己的工具,而应该是一把手术刀,像鲁迅一样批判人性,揭穿人性。
我的女儿不喜欢她的弟弟,时常粗暴且恶语相向。我要求她必须对自己的弟弟温柔以待,而我自己却任意恣肆。当着女儿的面对儿子大呼小叫,用长者的身份和权力以上欺下。我一面要求她做一名淑女,一面又以恶魔的姿态展示于她,这不是伪善是什么?
她时而乖巧懂事,时而又像一个小恶魔,变化如此之快,让我都觉得诧异哪一面才是真实的她啊。不,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看到她对弟弟的那一面,那趾高气昂的语气,那扭曲的面部表情,我惊恐的意识到她已经变成了另一个真实的我,毫无掩饰的我了啊。我所有言行像复印机一样一点一点倒映在她那一张白纸上。她就像一面镜子,折射出我所有的黑点。
同时我还意识到如果我只是停留在揭露自己伪善的行为上,那就是一种更大更严重的伪善。犹如一个病人对医生说,我承认自己有病,可是现在我的病好了呀。我是一个敢于面对现实的人,我是一个勇敢的人,然后再以道德高尚的形象屹立于人群中,显示自己已经脱离了伪善。而这比伪善的人还要更可怕更虚伪。我不仅没有真正脱下伪善的外衣,而是在伪善上再加了一件冒充健康人格的伪善外衣,变成了披着两层伪善外衣的人。
行文至此,我一点一点撕下血肉模糊的面具时,是该感到悲哀还是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