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宝:
写写你为什么写作。
红姑娘:
曾经希望写出不是长城诗的诗,希望写出美丽且值得思考的文字,不止希望自己明心见性。后来,写着写着,遇见一个越来越清晰的自己,写着写着,遇到许多有意思的人,写着写着,不写就觉得人空了。
1.诗吗?
情诗,最喜欢的情诗,是高一时候,二蛋写在我小本本上的情歌。
那时候,我把自己包裹得很严,所有的快乐与悲伤都用带着一个酒窝的微笑表达或者掩藏。那时候,二蛋在给我的小纸条上写:你藏得太深,我有些不懂你。但那时候的她,始终用她柔和的文字一点一点,努力地走近着我,走进着我。
曾写过一篇《终究从了语文》,写我从小学到大学的老师,写遇到的人和事,却对二蛋只字未提。前段时间回到老家,打开我中学时候那个叫“回忆”的盒子的时候,除了那些泛黄的照片,更多的是朋友们的一封封信件,还有一张张小纸条,最多的,还是二蛋的留下的字迹。
我一点点翻看着笔记本,拿起一张张纸条慢慢地回忆,从高一我们同班时候的懵懂,到高二我们分班后的迷茫。看着,想着,时而笑,时而又饱含热泪。直到看完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一个始终有二蛋陪伴着成长的我——从严加防守到敞开心扉,从内向到开朗,从惜字如金到和她流畅地进行诗一样的对话……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于我,于我这条写作的路而言,二蛋是那么重要。或许,正因为二蛋,我才爱上了诗,才学会了表达。
高三那年,开堂第一课,语文老师没有讲课本,而是先聊起了诗,他站在讲台的左侧,说着现在的诗歌——“啊/长城啊长城/好长的长城”,现在很多的文字,好像只要回车就能称之为诗了,那些经典又耐人寻味的诗句也越来越少见,诗坛,需要人去拯救……
我记得那天,老师说的是那么的慷慨激昂,我也记得,那天的我的内心,有多么激情澎湃——是我,或许,是我呢?
2.文吗?
敬佩鲁迅,不需要长篇大论就可以写出发人深省的文字,足以挽救什么,足以警醒什么,再不济,也足以不让人愚昧。
敬佩落梅,经她笔的文字总能活色生香。每每心烦意乱之时,读起她的文字,就像是心找到了故乡,安静且远离尘嚣。
还敬佩许多小说家,他们从不直白地控诉这个社会,但他们写的每一个字组合起来,却力透纸背。用一种独特的方式,洗涤着每一个读者的心灵。
而我,写文的初衷又是什么呢?
恐怕是因着我对我们这一代人,爱得深沉。
我见不惯也听不惯所有人都用艳羡的目光看待我们这一代人,以为我们赶上了一个极好的时代——没有硝烟,没有饥饿,也没有贫穷,更没有成群的兄弟姐妹分割来自父母的爱。
然后再用鄙夷的心态看待我们这一代人,以为我们不懂得珍惜这个极好的时代——有稳定的工作不做,有极好的对象不娶或者不嫁,有幸福的家不回。一时间,我们成了时刻叛逆的一代。
我也讨厌有人在我面前尽情地讴歌过去有多么辉煌,过去的作品有多么经典,过去的人有多么勇猛且睿智。就好像在说——你们这一代人,很无能,无能到我们只能回忆历史。我们这一代人,好像成了平庸的一代。
我时常想,我们这一代,究竟是怎样的一代。想到最后,我的脑海当中浮现最多的答案是:我们是被保护的一代,我们也是极力挣脱的一代。
我们未经历过什么极惨痛的历史变革,但我们的父母经历过,所以,他们把来之不易的安稳与幸福看得尤为重要,我们,就是这安稳与幸福的接收者,不接受,就要受到批判。但就像狼,它有它的使命,被圈养倒不如去死亡。年轻人这种奇怪的生物,也是如此,天生不喜被保护。所以,在北京随处可见年轻的漂流者,他们行走得匆忙,他们眼睛里满是期待的目光。
而我写,正是因为要挣脱,也正是因为要为我们这一代洗白,至少不为我们这一代抹黑。我甚至想告诉全世界,我们是勇猛的一代,我们从来不是胆小懦弱的一代。
3.人呢?
最初,写作是一场孤独的旅行,那些没有灵感的暗黑夜足够让人失眠,也足够让人泪流满面,甚至内心开始质疑,灵魂开始窒息。
但写着写着就会发现,志同道合的人总能不谋而合,有些人从未相见,但从你们说的第一句话开始,就已经像是相识多年的故交。
这样一来,写作不再只是一个人的事情,而是一群人的事情。在交谈中,视野渐渐变得开阔,在灵魂的碰撞中,擦出从未有过的思想的火花。写作这条路,也因此变得生动有趣且不孤独。
而我,也在写的过程中,慢慢地认识着自己,洞察着周边的一切,在意一束花的盛开与凋落,更在意一个人的欢乐与悲伤。我这个个体,终究也成了稍有温度的个体。而人一旦变得有温度了,就很难再冷却了炙热的灵魂,所以至此注定要和写作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