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在藤枝上蠕动,缓慢而慵散,两只触角左右张望,犹豫难行。全然不觉头顶三尺怒目而视的牛瞳。那双眼睛比它整个身子大一倍有余,炯炯有神。它俯视着它,眼神慈爱而怜悯,又似已洞悉其所有,又似仍好奇这只小虫子的举动。
“你已经爬到我半只脚的高度了。”牛眉上扬,眉下饱含欣慰与鼓励。
小虫子惊惧,触角炸然回缩。老牛的轻声成为了小虫子世界里不断回响的惊雷。回过神来,转角望去,只见一团黑影悬于头顶。黑洞洞的两只鼻孔里吞吐着晨雾与白汽,鼻尖黑而发亮有如玉砌。明晃晃的两只眼睛透过初春的晨雾映照在蜗牛的壳上。有如无数聚光灯打在它身上,焦灼,不安,挣扎。有一种强烈的想将身子蜷缩回壳的本能反应。但是不能。他爬了十个时辰有半才能有这个高度。小虫子不甘心,更何况这个高度对这只微小的生命来说或许是致命的。它停止了蠕动,拼命地抗拒本能,与藤枝接触的身体正在不断地颤抖,两只触角不断地收回与伸展,最致命的是他厚重的壳不断地摩擦着它的身体,进而晃动细小的藤枝。
大地用藤蔓将其托起,又用无形的大手要将其拖入深渊。
良久,终于平静了下来。老牛转过头,长吐了一口气,身后白雾涌动。回过头来,却又见小虫子沿着藤枝,垂直蠕动。老牛似有歉意,似有不解。
“你去旁边的直杆吧,这藤枝太细,而且不高。”
“我可以帮你,你爬到我的鼻子上来吧!”老牛向前两步,头往前送,两只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它。
小虫子再次稳住身影,犹豫不决。
“直杆是被人插进地里的,是死的。藤枝是活的,可以长高。”
老牛顿了顿,后退了半步。
“我听同伴说,这跟藤枝是长得最高的,而且还在长哦。听说从上面可以看到我旁边的这片叶子,他们说这是花,我想看看花的样子。我不想每天都在泥土里爬来爬去,我的房子上都被涂满了泥巴……”蜗牛的声音越来越小,但话却越来越多,似在像身前的庞然大物进行祈祷。
“你能帮我看看我的这只藤蔓长多高了吗?”
老牛目视其良久,牛角顶破晨雾,向上望去……
老牛没有回答,沉默了片刻便转头离去。
初春的这场晨雾遮住了很多答案。或许未知才是答案存在的意义,就像这场雾,模糊不清,才让人有探索的欲望。或许藤蔓的高度和老牛为何离去都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