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文学是一个新兴学科,因此在不断发展过程中,学科界限不断被打破又重构,比较文学学科内关于定义也是模糊的、争论不定的。对比较文学“危机”说法有不少不同的说法,一种是以克罗齐的“比较文学不是文学比较”为第一次危机,韦勒克在《比较文学的危机》中对法国学派的抨击为第二次,英国比较文学理论家苏姗·巴斯奈特再次发出“危机”降临的警告为第三次;而另一种则是把韦勒克在国际比较文学学会第二次大会上发表指出“危机”为第一次,巴斯奈特的说法作为“第二次危机”;永恒危机说也一直存在,1984年韦因斯坦甚至提出了比较文学的“永久性危机”,1993年伯恩海默在提交的第三个“十年报告”中也表示这种焦虑。这些危机论也使得比较文学学者在不停地探索比较文学作为一门学科到底要如何发展。
我们对比各种说法,不难发现,不管是韦勒克还是巴斯奈特,他们所提出的“危机”的点都是非常相像的:研究对象和研究方法。这说明比较文学虽然在短暂的学科史里建立了自己的理论体系,但是,就其的建构来说,还是不禁推敲的。正如在刚开始接触比较文学时必定会了解到比较文学作为一个学科有两个相互对立的学科特征:“开放性”和“边界性”。比较文学具有相当大的“开放性”,这是毫无疑问的,比较文学可以“跨民族、跨语言、跨文化界限和跨学科界限”,比较文学可以“跨”的东西在某一种层面上来说,只要有差异,都可以研究。这样说来,比较文学所包含的内容太过广泛,也就不成为一个学科了。没有“边界”,那么就没有学科存在的意义,比较文学尽可以归入其他学科以内,意味着这一学科尽可以消失。法国学派和美国学派的的争论就表现了这一点。
法国学派是第一个比较成熟的学派,以克罗齐为代表的学者们认为,比较文学跨越国别来进行比较太过轻率,意识到在国别之间没有事实性联系的比较研究,没有意义,会把比较文学归入为“文学比较”,给学术界带来界限上的“游移不定”。法国学派第一位代表人物巴登斯贝格曾明确地说:
“仅仅对两个不同的对象同时看上一看就作比较,仅仅靠记忆和印象的拼凑,考一些主观臆想把可能游移不定的东西扯在一起来找点类似点,这样的比较决不可能产生论证的明晰性。”
在这一论述中,巴登斯贝格强调对各国文学进行渊源与影响的实证性考察,从而将比较文学的研究对象局限于国别文学之间存在过的相互影响这样的事实性联系上。这也是法国学派对于比较文学研究对象的观点,在他们看来,比较文学的研究对象或内容就是两国文学之间客观存在的、相互影响的事实性联系。
法国学派对于如何研究,也有自己的观点。梵·第根采取两个步骤来研究比较文学:第一步将研究限制在两个国家之间,也就是说以民族国家的文学为研究对象;第二步,寻找资料,特指事实性联系的资料,来进行佐证比较。我们可以看到,这样的研究步骤,显然说明了在他看来,两个民族国家文学区别并不是一种相同或者类似的关系,而是需要实实在在存在着的“影响”关系。
就这样,法国学派将研究对象和方法都进行了限制,虽然在对象和内容上会有大大的缩减,但是一个有体系的学科就此诞生。而“第二次危机”在法国学派的理论逐渐成熟的时候开始酝酿。
1958年9月国际比较文学协会第二届年会上,韦勒克做了题为《比较文学的危机》的发言,对法国学派进行了猛烈的批判,比较文学的另一个影响比较大的学派——美国学派诞生了。
中国学者黄源深曾经把韦勒克这篇长文中的主要观点归纳为三:
1、没有确定明确的研究内容和专门的方法;
2、机械地把比较文学界限于研究渊源和影响 ,以致于比较文学降到了附属学科的地位;
3、比较文学研究中的文化民族主义动机 ,使研究本身失去了应有的客观性 ,而成为本民族“争夺文化声誉的舌战”。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即便是第二次危机,焦点依旧在研究对象和方法上。美国学派和法国学派在“开放性”和“边界性”上,与法国学派的保守相比,明显偏向了“开放性”上。法国学派尽量将范围缩减至可控范围,以一种十分理智而科学的思维来研究本来用来抒发感情的文学。美国学派不同意这样严格的限制,觉得比较文学应该是全部的文学研究,并且主张比较文学不是生硬的事实性联系,而要回归到文学性。
韦勒克认为,比较文学应该超越国别文学,连接为一体的观念是正确的,但他也尖锐批评一些法国学者只注重研究“来源和影响、原因和结果”,将比较文学缩减成文学研究的“外贸”,陷入了“实证主义和唯事实主义”的泥淖,指出这样的研究过分“相信因果关系的解释”,而完全忽视了文学的“文学性”,忽视了对文学整体的审美观照,忽视了对文学的审美的、哲学的评价。
尽管这样的评价并不全对,但是他的挑战让比较文学再一次对对象和方法进行思考:到底如何去划分界限,才能促进这一学科不走偏,能够更好的往前发展。法国学派那样纯“科学”式的比较范围确实太小,影响研究也不应该成为比较文学研究的唯一方法。比较文学的“比较”着重的思维,而非比较方法。美国学派的抨击扩大了学科研究的领域,回归文学性,超越了危机。
总的来说,因为学科的本质定义没有讨论到每一个人都可以接受,所以产生“危机”,而所谓的“危机”也可以视为学科转折的一个契机。正如第二次危机韦勒克的挑战,比较文学不再局限于小的范围但也不是没有范围,比较思维和比较方法与学科之间不断磨合。虽然第二次危机中,美国学派的某些提法不那么准确,比如“跨国界”的说法,并且不是所有的美国学者都认同韦勒克这样的观点——比如韦因斯坦就认为这样的定义十分散漫,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由于美国学派对法国学派比较文学的批判,才让比较文学慢慢丰满并且更趋向于一个有未来的学科。
【参考文献】
①转引自《比较文学学科理论研究》,曹顺庆编2001年第一版,第159页
②方汉文:《比较文学学科“永恒危机”的逾越——兼及巴斯奈特与米勒的“比较文学危机论”》,重庆邮电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年02期
③刘象愚:《比较文学“危机说”辨》,北京大学学报2008年第45卷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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