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的初冬温暖如春,而周末正是捂冬的难得时机。
酣睡中,忽被一阵撕人心肺的猫叫声惊得坐起。我使劲揉了揉牢牢粘合在一起的双眼,还愤愤地咒骂了几句,心想等它叫完了接着再睡。不想叫声一阵接过一阵,愈发惨烈。我便起身拉开窗帘,寻声而去,远远望见一只浑身雪白的毛绒绒的幼猫独自在后山的绿林丛中惊恐地来回穿梭,煞是醒目。
那是营区内一片几乎无人涉足的山林,由于受到极好的自然保护,林间树木葱茏,成了野兔、山麂、蛇类以及各种候鸟的栖息地。我寻思这应是一只因为调皮贪玩而走失的猫崽吧,虽是个“隐居"于山林的野物,但猫总归是通人性的,不禁让人心生怜悯。我知道天生的野性让这只出生不久的猫崽已经具备高度的警觉而让人无法靠近,我只能依在窗边远远的观望,等待着下一幕的发生。
不出所料,过了一会,山林的另一侧传来一阵温婉的猫叫,细腻绵柔却传递着焦切,声音不大但穿透力却似乎很强。接着,丛林中钻出一只同样浑身雪白的成猫,循着猫崽的求救声一边快速移动一边驻足张望。待我能看清它的模样时发现,这是一只正在哺乳的母猫,腹下的乳房肿胀下垂得厉害,定是这只猫崽的母亲了。重新回到母亲身边的猫崽停止了呼救,紧贴着母亲的身体不停地拱来拱去娇嗔缠绵。而母猫对这个顽皮的孩子似乎不但没有丝毫的责怪,还不停地亲吻着安抚着它不谙世事的幼崽。
忽然间,我觉得好感动,索性用手机拍下了这舐犊情深的一幕。
又过了一会,母猫出现的方向也传来了阵阵猫崽“喵喵”的叫声。哦,不是一只,是好几只呢!那片丛林应该是它们的家,这个调皮蛋的同胞也在呼唤它们的母亲了吧?离开母亲,想了?饿了?怕了?母猫听到其它孩子的呼唤,便起身离去,受过惊吓的猫崽也紧紧地跟在了母亲身后,寸步不离……母子俩的身影在杂乱的山林中行走跳跃,越来越小,渐渐消失……
那天以后,我再也没见过这群白色的猫。
虽然时过数日,我依然会记起这对相依为命的母子。偶尔翻阅手机中存储的照片,我除了感叹母性的伟大、母性的没有边界,却还有些担忧它们未来的命运:这群近似野生的喵星离开人类的呵护在这片丛林中是如何获取食物维系生存的?这个家族的成员由于身体的颜色无法伪装在偌大一片毒蛇遍布危机四伏的山林中又是如何得以自保的?在这片山林中它们处于食物链的哪一个层级,能否如它们的近亲老虎一样占山为王……
于此, 我不禁又想起我幼年时曾家养的一只猫。记忆中,那也是一只浑身雪白的猫,它的年龄应该比我小不了多少,很是富于灵性。白天,它总爱在家中打着呼噜睡觉,你去逗它也懒得理你;夜间则常常出没于老宅四周广袤的山林而难得一见踪影。或许正是这个原因让它练就了一身狩猎的本领,一段时间,它每天晚上都会捕来一只山鸡甚至于比它个头还大的野兔。而它自己却并不屑于享用眼前的大餐,总是把猎物放到它的主人面前叫个不停,像是在向主人炫耀它的战绩。最大的受益者,当然是我这个在家中最受宠的孩子,每天都能够品尝到这意外得来的美味。
这只猫养的时间很长,但后来它终是死了,死于误食农家投放的毒饵。依着老家的习俗,猫死后是不能埋的,而是要用一个竹蓝装起来,悬葬于山林中的树头之上。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记的那个葬它的地方,因为是我亲手把它永远地挂在了那里。
猫的进化比人类还要古老。关于猫的起源,一说猫的祖先可追溯到新生代第三纪古新世的肉齿类动物。古生物学家曾在南欧和北非的古代地层中发现了众多的野猫遗骨,因而可推测猫在上新世冰河期就已经是足迹遍布的野生动物。而猫最初被人类驯服于公元前二千五百年前的古埃及。埃及人不仅自己爱猫,还把猫推向了世界。古埃及猫的后代家猫也保留着祖先流传下来的各种神奇,比如它完美的夜视能力、敏锐的肢体触觉以及强大的狩猎本领。
中国也有着爱猫养猫的悠久历史。猫蝶与耄耋谐音,猫扑彩蝶配以艳红牡丹是寓意长寿富贵的传统图案,民间更流传着猫有五福九命、猫入福地等说法。《诗经》有云:鼠善害苗,而猫能捕之,去苗之害,顾字从苗。说明猫在很早之前就已为人类服务。
写到这里,我已然知晓,正是由于猫本身具备的强大本领,才与人类结下了不解之缘。原本依附于人类的家猫如果被主人遗弃或是走失,依然可以在自然界得以生存。我也无须再为那个白猫家族的命运而担忧——适者生存的自然规律能够让它们在磨难中不断得到历练。如同那只意外走失的猫崽,经历便是阅历、便是成长。而人类在这个周遭纷繁的大千世界,又何尝不是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