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夏天是不是就要过去了。人们常说,时间是不留情面的。我曾不以为然,于是每天以同样的方式醒来、睡去,并忙忙碌碌。走过的路多了,自然身上的气息也开始麻木。或许某一个夜晚,无法入睡时才开始清醒地细数,恍然记起,我来到北京一年余两个月了。
我一直不敢写北京,写她的包罗万象,浮华的表面有每一个人不同的镜子;写自己来北京这一年多来的点滴,写自己迷茫过,写自己失落过,却不曾流泪过。用过来人的话说明,我还很稚嫩,但我并未将之命名一个合理的解释,可能仅仅是因为来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我要没有泪腺地过着自己生活,于是并不为生活里的感人瞬间发出太多的感触。也因为此,我愈之远离诗歌,远离自己曾经那么热爱过的灵魂。流着青春和血、写着美好的灵魂。前些日子,和同事们去看一部叫做《滚蛋吧,肿瘤君》的励志电影。一起去的同事里有三个妈妈,一个91年的女孩,两个算得上性格刚硬的男人。最终男人们都没有眼泪,女人们哭的稀里哗啦是意料之中。我和他们不同,我绝不是性格刚硬的人,也从没有强大到去克制自己的情绪,尽管我也可以没心没肺地洒脱一笑。后来我们喝了酒,但我足以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足以让人感动的故事。或许是时间磨砺了这样两个男人,一个才思敏捷,在灯红酒绿里清醒地知道人生作态;一个跟我讲过他许多的创业故事,艰苦过,奋斗过,也成就了今天的他,可是我依旧看不清他的真实面貌。或许生命在这样两个全身是劲的男人面前,权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亦或是他们像守护自己的信仰一样坚信自己的人生。于是,男人在这座城市里是没有权利哭泣的,而女人有,毕竟她们都有或者要有孩子,丰富的泪腺和情感来源于她们对生活的感受和热爱。而我,无法掩饰自己的感动,但一定不会落泪。我会毫无保留地在影评里诉说自己,女孩的父亲独自去超市的画面和我的内心像决堤的洪水翻涌一样无声无息,尽管足以难忘却不会溢于言表。因为,抽搐之后还要去承担起爱人和女儿的眼泪,严肃和强大地努力让事情变得有所头绪;因为,电影散场,我仍旧要去面对外面的世界,乐观和幼稚地拼命在这样一个可能你一辈子都无法看清的都市。
我是一个做不到性格刚硬的人,以至于我曾经努力成为,却从没有为自己执拗过,于是我开始学会给自己找一些借口,不止一次告诉自己留在这个公司去证明自己的价值。与其说自己害怕选择,不如说我还不足以承担执拗的后果,在这样的处境,我宁愿我的借口里多一些违心的价值观,少一些张口闭口理想和抱负。于是,我将自己归类性格不刚硬的人,我也变得愿意去接受别人的建议和见解,哪怕一万句里只有那一句能改变我的认识,我也愿意去打开这扇门。从这样的变化来看,对于年少而不尽人间事的我,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随着时间拉长,看过的人和事也越来越多,性格刚硬这个形容词的意义也越来越宽泛而显著。毕业之后,工作的、继续读研的、出国的、神秘深造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找到了自己的方向,毕竟从我们这样的大学里走出来,说不上保准飞黄腾达,但至少不会立刻穷困潦倒,惨淡经营,至少,我会认为人和人的差别应该是5年后,甚至是10年后,我也有过为这样的检阅立下自己的理想和目标。但到了北京,这一切的认识或许真的稚嫩了些。来这里的人,被堂而皇之地分成了三六九等。比如炎热的天气,有的人懒靠在某会所的浴池边沿,手举着晶莹剔透的高脚杯,酒过深喉,迷人的模样在阳光斜射进池水的时候,显得如此轻松、洒脱和世事无关。从出生带来的骄傲与自信自然不会理解打开燥热的外卖箱,洒出一股类似于臭汗让人避而远之的味道,或衣着端庄,或邋遢,或其貌不扬的年轻人,他们和我,还有浴池里的人年纪相仿,却担起了不一样的重量。我不想提及从衣着、打扮、起了茧子的手以及他们的兜里还有多少生活费来区分他们,但现实的重量足以让他们至少在敲开门、打通一拨电话时降低了声调,并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简化在一个“的”字之末,从此再也无人问晓。
令我从灵魂上产生敬意与感触的,当然不是他们的勤劳和身世。自从写稿前的一周,我一直在一家外卖订餐,令我做出这样痴迷的事情的也不光是这家的口味和价格。事情还源于送外卖的小伙,我是在10点下的订单,要求11点10分送达。习惯了外卖的拖沓和从未准时,到了11点,我并不寄往10分钟之后就能吃上热乎乎的中饭。当我聚精会神地看着视频,突然电话响了,电话那头,是一个稚嫩的声音,他告诉我因为路上打翻了别人的外卖,不能在预约的时间送到了,并表示了歉意。我挂了电话,觉得莫名其妙极了,并没有把这样无厘头的告诉当回事。约摸着20分钟的样子,一阵平缓而急促的敲门后,我晃悠悠地挪到门前。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可能比我小一些的男孩,我是他身上的那件红蓝相间的巴塞罗那球衣看出,显然能够认出来已经很不容易,若不是铁杆球迷,我怕这样破旧的、09年款的球衣应该属于旧市,亦或是花了重金买来,白天干活穿,晚上睡觉当睡衣,在一遍遍换洗之后褪得只剩下队徽在黑暗的楼道里闪出一面光,让我看清男孩的脸。男孩和我对视了1秒,却再也不看我。我接过外卖,男孩又把路上的遭遇和我诉说了一遍,语无伦次的话里我只听懂了高频率出现的“十分抱歉”。男孩见我发愣,弯下了45度的腰,头深深地埋在胸前。我有些不知所措,多么希望这一次低头只是礼貌和尊重。我急匆地关上了门,心头涌上一股说不清楚的味道,怕是再也见不到这个男孩。哪怕他真的做错了事,我也要重新告诉他,看在他穿的球衣的份上,我希望他不要自责,并和我交一个朋友,但愿他是一个性格刚硬的人。
这个世界,可能等不及你来想清楚,再去做一些你认为值得的事情。
我很庆幸,我可以有时间思考人生。我很庆幸我可以为自己的人生去彷徨。
对于未来,我浑然不知;若是十年之后,恐怕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现在的生活,只要透进一米阳光,我便投以微笑。知足常乐,不是安逸,而是对生活和未来的逐渐狂热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