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自驾下扬州,不想走重复路线,在地图上琢磨了一阵子,便把经停的第一站选在许昌。
这是拜《三国演义》所赐。因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名气太大了。
游过后,知道以这个来由看许昌,浅薄了。
不错,许昌确实和曹魏关系密切。也是因为曹丕在这里称帝,“魏基昌于许”,才有了“许昌”这个地名。现在的许昌,街面店面与曹魏故事相关的众多名号提示人们,这地儿确实很在乎这段历史,毕竟也是靠曹魏才“都”过一回的。虽然,作为三国时曹魏故城的许都,遗迹在距离现在许昌的四十里地,早已废芜。今天的许昌还是带着对曹魏的怀念,把对这段历史的记忆转移到了新城延续。许昌城里,现在最早的古迹是关庙,始建于元代。
关庙一带,是许昌集中突出曹魏特色的地带:一座仿曹魏制式的商业饮食娱乐城正在大规模扩建;满城的红灯笼或杏黄旗,满眼的“曹魏”酒旗风;
站在城中轴线北望,“曹丞相府”映入眼界,一古人巨塑站在那里扬手,不用说,定是曹操无疑。
可惜的是,“曹丞相府”只是现代凭想象而建的,慕名怀古而来,便有些失望。
其实,许昌远不止只是曹魏的。
想那阿瞒当年,曹丞相在许昌挟天子以令诸侯谋天下,中国最早的隐者许由若有知,恐怕就要笑了。三国之前的周代,这里是人家许由老许家部落的生息地,所以得名有许,有曹魏什么事?外来户而已。
原住民许由,哪里喜欢后来的外来人这样显摆?再说了,人家许由就呆在祖居地里不挪窝不应招,讲名望,人家一人一事便成就千秋盛名;讲境界,人家淡泊功利一生守持也是高山仰止。
再往前,又是夏禹。许昌辖内禹州,号“大禹之州”,说是史籍有记载的大禹与启之间的故事发生地。
夏的历史确定性,远不如殷,就在于考古证据不充分,至少是夏都还没找到并确认。但近代田野考古,许昌暨禹州发现众多夏代遗迹,似乎正在朝给夏都以雄辩的确凿的历史确定性目标逼近。把地图看看,殷墟的安阳,大禹的许昌,之间的距离并不太远,但中间有黄河。既近又隔,这应该恰好是夏商之际两个部落或国家较难互相攻伐却也不是完全够不着的地理关系。互相不那么容易够得着,就为各自的发展提供了时空;不是完全够不着,就为一方攻伐灭国另一方提供了可能。
所以,考察夏都是否就在许昌,是有合理性的。即使将来考古证实夏都不在许昌,我想,这个得到证实的夏都与安阳之间的距离,也应该大致与许昌与安阳的距离相当,中间也还应该有河,不是黄河也会是较大的河。假如,我说的是假如,有一天,忽然许昌这里考古出来一个惊世大发现,确证这里就是当年夏都呢?那许昌的贡献就大了,今后拿夏都说事也肯定比拿三国曹魏说事更令人神往了吧?
禹州又是历史上著名的宋代钧瓷产地。宋钧瓷官窑遗址在这里被发现,让钧瓷没有了哥窑的惆怅。
我不懂瓷,似乎记得中国瓷器是宋代才真正出现的,此前出来的都只能叫陶。一座据说是曹操的墓里,出土的就是一些陶器。在钧瓷宋代面前,曹魏不免惨不忍睹。而古代五大名窑包括钧窑,又都是出于宋代,宋代真是了得!虽然,制瓷业不是霸业,但恒久长的到底还是在制瓷而不在争霸吧?向宋代致敬,向宋瓷致敬!向许昌禹州宋钧官窑致敬!
许昌也是宋的嘛。
忍不住又要离题说几句。如果再细考五窑,还都跟宋代都城所在地有距离关系。北宋年间的钧窑,汝窑,定窑在今河南河北,和开封也就是宋都汴梁离得近。这显然和皇家官家需要并有钱有关,也与当时的运输条件有关,太离远了,得不到官家支持,也得不到扬名,难发展提高。而南宋的哥窑至今没找到窑址,但知道在江南。可以推断,以钧窑、汝窑、定窑与开封的距离为参照,以南宋都城余杭即今杭州为中心划圆,哥窑窑址定在此圆内。景德镇官窑应该也不例外。
说了半天,是不是把许昌了不起的古人古事说完了?没有。下面,许昌真正让世界惊叹惊喜的最重量级历史人物要出场了,他就是——许昌人!
有人要笑了。什么?许昌人?这不扯吗?那还有武昌人南昌人宜昌人永昌人呢,凭什么许昌人就这么了不起了?
是的,这个许昌人还真了不起,岂止是了不起,简直是太了不起了。
因为,他是——智人。
没错,那个生活在30万年前据说是全人类始祖的非洲女人,就是智人!
他与她,都是智人。
智人是什么人?
是人类进化史上,由猿到人的重要进化节点。也就是说,智人之前严格地讲还不能叫人,只是从智人开始,人类才成其为人。
知道智人厉害了吧?
此前,一直有一个吊诡的问题:全世界只是在非洲才发现有智人的踪迹,其他任何地方都没有发现。人类进化史的节点只有在非洲才找到证据。其它地方的人到底是怎么来的,便成了一大悬案。比如中国,北京猿人有发现,蓝田原始人有发现,还有其他发现,前面也有,后面也有,独独没有中间重要环节的智人被发现。近现代,通过DNA研究分析,人类学界得出来结论,前面提到过,说今天的全世界人类共同来源于同一个30万年前非洲的女人。放到中国来说,就是说,现在的中国人跟北京猿人没有关系。这,这,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大家拿这个吊诡的问题没有办法,只好由开始的别扭慢慢习惯自己是非洲妈妈后代这一结论。2007年底,在许昌,智人头盖骨化石横空出世,一下子惊呆了世界!中国的智人来也!这个中国智人因为发现于许昌就被命名为许昌人。
厉害了,我们的许昌人!正是这个非洲以外唯一发现的他,对我们中国人大喝一声说,且慢,都给我从非洲回来,你们就那么相信自己只有一个非洲妈妈?难道你们不可以还有一个北京猿人爸爸吗?于是,我们都站住了,世界各地人类学者也赶来了。大家都已无比敬仰的眼光端详着他,为他带来的映照人类进化史上的强烈光芒而兴奋,而痴迷。
明白许昌人为什么了不起了吧?
许昌啊许昌,你岂止只是一个曹魏的许昌?
我预感,也希望,有一天,许昌,将会理直气壮名正言顺地向“夏都许昌”,向“中国人始祖地许昌”,华丽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