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胡闹,哪有女人去讨海的!”
船老大吴宗耀叼着烟卷在甲板上清点柴油,他侄女吴喜娣在一旁磨着出海的事。休渔期就要过去,沿着码头,渔家子们正忙着拾掇船。如今,近海捕不上鱼,只有跑远些才可能赚上钱,只是出次船少则也要一两个月,其中辛苦不是陆上人知晓的。
“就让喜妹子去呗,吐出黄胆就不念喽!”轮机长老曹拧着围栏上的螺丝扣,搭腔扯闲话。老曹年纪不大,人长得黝黑发亮,夜里没灯,牙能映出月光。
“为什子不带女人,婶娘不是女人?她怎能去?”吴喜娣并不放弃,眼神里的执念像极了她父亲。吴喜娣她爹在家中行大,早年讨海遇上别国海警查船,说是起了争执,被枪打死扔到海里,尸首都没捞到。那趟海,吴宗耀的大哥、二哥都走了,只有吴宗耀自己回来。喜妹子的娘没男人,日子苦的撑不住,有个半年也就跑了。
喜妹子自小跟三叔一家在岛上长大,一晃眼二十来岁。她生的漂亮,人也聪明机灵,堂兄妹中只她念过大学。
“你婶娘啥岁数!你个姑娘家家上船,遭人笑话。再说,你是岛上头一个大学生,该去城里谋份工作,嫁个好人家!”
吴宗耀清点过燃料,又去看船头的绞机。船是从别人手里趸来的,吨位不大,也上了年头,勉强到海上跑,需要修修补补的地方不少。喜妹子还在央求,说是这些年一直想讨海,祭奠父亲与二叔。而且,还能帮婶娘做饭,收海货。何况两个兄弟已经大了,如今都在陆上打工,不用她再照看。
就在喜妹子掰着手指数着上船的理由时,刘胖子拖着加淡水的胶皮管子上了船,听着两人的对话嘿嘿憨笑。刘胖子身后跟着他妹夫孙平,手上提着集鱼灯,偷眼瞄着老曹。这几人都是吴宗耀雇的船工,一同走过多年的船。远海捕鱼既艰辛又有风险,若没得力的船工帮衬,就是把命与钱往海里扔。吴宗耀为了这趟讨海雇了十几个船工,相熟的这几人是他的硬班底。
老曹紧过一圈螺扣,准备去舱里再检查轮机,正瞧见孙平。眼神一碰,孙平忙向舱里去。
“孙平,你跑什子,我的钱咧?”老曹扯起脖子喊着话。
船身不大,孙平见躲不过只好去回话:“催啥子,走完这趟船就给你。催,催,催命啊!”
老曹听着有气,调门高上一度:“哪一次不是说走过船还钱,钱咧?都两年了。我跟你讲,连本带利,走过这趟船必须给钱。”
“还说呢,你利息要六分。我给陆上的亲戚打电话问过,问过大律师了,你这是高利贷,是违法的!等回岛还要去法院告你!”
船上一时吵起来,吴宗耀隔在中间将两人拦开。他叫孙平再去取集鱼灯,又推老曹去船舱,两下里把人支开。刘胖子嘿嘿笑,夸赞吴宗耀高明。喜妹子见人散了,又来求讨海的事。这时船舱里冒出个男人,比喜妹子年长两岁,但脸上面嫩,看着却像十五六。他拎起油桶搬进舱里,经过喜妹子身边时悄悄的去看,喜妹子也去看他,两人不约而同的别过脸后低眉浅笑。
吴宗耀看在眼里撇起嘴,待男孩离开便问喜妹子:“你出海是不是为那娃?”
“三叔,说什子!”
“我可跟你说,他可杀过人哒,有什子心都要给断喽!要嫁也该嫁个好人家!”
吴宗耀说的人叫周焕,也是岛上人。十二岁那年被欺负的紧了,误将人致死被送去劳教。这期间他爹娘出海又遇上海啸,人和船一起没了。劳教期满回到岛上后,就随着各家船老大跑船,平时话少,暗下里是喜妹子的男友。这事吴宗耀知道,只是从未挑明。
喜妹子心里害羞,脸上装作没事。只说婶娘能去,自己也能去。吴宗耀被侄女磨得回不上话,渐有几分松动:“真该听你婶娘的不该供你念学,女娃子书读多了没什子好。讨海苦着呢,你去问你婶娘,她允了,你就去。”
“好,婶娘准答应。”
喜妹子了解她婶娘,自小没少遭她欺负。吴宗耀一出海,婶娘便会去打牌,家里事全甩给她,还要带两个弟弟。如今,自己上船伸手帮托,以她婶娘的懒性子,没不应允的理由。
看着欢喜下船的侄女,吴宗耀不知该如何去疼爱。正无奈时,头上滚起响雷,云也深起来。临海天气变化极快,雨水转瞬间袭来,浇的猛烈,似挂在眼前一层青乌色的雨布。不知何故,躲进驾驶舱避雨的吴宗耀心头隐隐有上一层压抑。他关上舱门,翻出账本来分神,讨海的开支极大。收获多少全赖天意,网不够鱼,赔钱也是常有。看着许给船工们的工钱,他若有所思。突然手机上收到一条信息“想好了吗?”。
吴宗耀点上烟,深深吸上几口,关上手机没去回复,心中的压抑感又厚实下一层。而这股无缘由的压抑直到开海那天都未散去,反之,更加深重了。
到了开海的日子,几十艘渔船乘着浪驶离海港,十几海里后逐渐拉开距离。吴宗耀的船旧,被甩在最后。又去几十海里,前面的船不见踪迹。
茫茫大海无边无垠,喜妹子虽在岛上长大,但多年陆上念书,此刻反胃的利害。婶娘不管这些,只催她做饭。她抓把菜叶子叠起来往嘴里放,嚼出苦水往下压胃酸,结果更想吐了。于是在厨房与甲板间折返跑,在不知第几次跑上甲板时,忽然隐约见海面上有东西在浮,红红蓝蓝飘滚着。待稍近些,发现竟是人形,仰面躺在海里。
喜妹子吓得尖叫,船工闻声赶来她这一侧。见海面上漂着人,浮肿的没血色,像刚从盐水盆里夹出来的肉肠子。尸体的头、双臂与小腿裸露着,被鱼咬开的皮连上筋,鼻子与眼窝的位置开着洞,一侧脸被鱼吃的顶出颧骨。身上被叨啃出肉丝,如棉絮般晃在海中。吴宗耀也从驾驶舱里赶来,靠在船帮上向下看。浮尸贴着船舷漂,被浪推开,再被推回,悠悠荡荡划向船尾。
婶娘举着炒勺上甲板找喜妹子,恰巧瞧见浮尸经过眼前。头一次见这般场面,不及反应的吐起来,牵的喜妹子也跟着吐。船员们目送浮尸漂远后便各回岗位,老曹凑到吴宗耀身旁:“要是回来遇上,该捞上来带回去。”
吴宗耀心上晦气,看着海没话说。
入夜,海面平静,船工们在舱里喝酒打牌消磨时光。喜妹子站在船头,月光洒在浪上,风吹过她发丝,身旁的周焕看的入迷。喜妹子晚饭吃不下,白天的事还印在心上,女人的联想力丰富,盯着海面想起她父亲,十几年前是否也在这片海里沉浮。
两人不言不语的守着海,驾驶舱里的吴宗耀看着头疼。突然,他老婆鼓着气进来:“你是不是有毛病?咋给老曹那多钱?还有刘胖子,没啥本事吃的还多,工钱还最高!”
吴宗耀烦他老婆:“老伙计有经验。”
“好,那先不说这个,你想好没有,我弟买房,你借他多少?”
吴宗耀咬着牙攥紧船舵:“下几网,看情况再定。”
话刚说完,只听舱里吵嚷起来,接着吵嚷声移到甲板上。吴宗耀探出身,见老曹与孙平扭打在一处。刘胖子正往自己眼前跑:“不好了,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我看的见。”
吴宗耀过去拉开两人,两人喝的已有醉意。又是因欠钱的事争起来。孙平爱赌,向老曹借过几万块钱。如今老曹的老婆怀上二胎要用钱,催过几次都没结果,眼看就要临盆,心里急。刚又呛上火,动起手。
“岸上的事我不管,但上船就是兄弟。刘胖子呢!”
刘胖子卖着笑脸:“在,我在!”
“看好你妹夫,以后他再...”
“呜”突然一串汽笛声划破夜空,吓得众人缩紧脖子。吴宗耀忙看向船头,隐约间发觉船头前有着一层黑影,自己的船也正缓缓向左打舵。吴宗耀心叫不好,扒开人群冲向驾驶舱。
驾驶舱里周焕正奋力转舵,吴宗耀推开他继续打轮。船头前的黑影愈来愈近。待临到近前,发现竟也是艘渔船,只是没开夜灯,好在周焕在船头先一步看见。如若撞上,一船人都会把命留在海里。
两艘渔船交错,吴宗耀气的冲出去,要骂对面船失心疯找死。结果刚看去一眼,便如其他船员般呆住。那船寂静的没个人,船身上还留着数排孔洞,四处都有血迹。
“林老大的船,我在他船上干过。这..这是怎么了?”周焕与喜妹子跟出来,认出对面船。
周焕的问题没人答,但有经验的老船工都知道对面发生过什么事。吴宗耀又冲回驾驶舱拉了全船的灯,海上墨成一片,犹如死过去。船工们也悄悄回到船舱,半丝声也不出。
吴宗耀嘴里叼着手电筒蹲在地上看航海图,出海第一天,一连串的事压过来,手在胸口上揉。控制室里不能点火,虽供着神像却不受香,吴宗耀跪着磕过头,将坐标发给海事局,把遇到的情形汇报上一遍。
周焕打探林老大的船上怎么没有人,刘胖子告诉他。林老大总在休渔期里出海,不是被别国海警抓了,就是遇上海盗。船身上的洞应该是弹孔,船则应是顺着洋流漂过来的。船老大关灯,是怕海盗或是海警尚未走远。周焕听着,心下里暗自佩服。
或许是拜神起了作用,随后日子里竟是风平浪静。喜妹子上船前备着药,白天吃晕船药,晚上吃安眠药,如今身体适应了些,婶娘就将做饭的事全丢给她。可菜已经吃光,天天海鲜三荤一汤。两个女人受不了,满嘴溃疡。幸好带上不少维生素C,碾成粉放到水里喝,每晚自己一杯婶娘一杯。周焕看着心疼,趁没人时总帮她干些活。俩人凑在一起,背地里骂着婶娘,日子过的艰苦却有着欢喜。
又去几日,终于到了渔场。渔船有大有小,有本国也有别国的零散漂在海上。吴宗耀凭经验选了下网的渔窝,眺眼望去,还能见着他大哥二哥遇难的南礁。他给侄女指了指地点,一同向海里抛下祭品,保佑网个船盈仓满。
晚上,各艘渔船陆续开启集鱼灯,星星点点萤火斑斓。吴宗耀问刘胖子探鱼机上的水深,刘胖子回着话,他点着头,命船工们再检查一次网具,接着落下船伞稳住船身。见准备妥当,开动船头绞机,船身前后两条支撑架伸开,船工在支架上套缆绳下网。
渔网伸开,“唰”的一声侵入海里,吴宗耀盯着探鱼机上的变化。散着的几盏偏灯已经关了,只留大灯把鱼群聚向中央。过了一阵,他按下船上的铃,船工们打开鱼箱,随后船头绞机转起,渔网上升,吴宗耀跳出控制室来看这一网的成色。结果远不如预期,只有几尾大马鲛。
开铺不利是常有的事,心里虽早有准备,但毕竟看着如此场面是喜不出来的。正在众人无语间,一个激浪过来,孙平没站稳,向船外仰过去,下意识的拉上老曹。老曹看着惨淡的场面正在发愣,一不留神,竟被孙平拽出渔船落到海里,而孙平却被身旁的人拽住。
大海里浪滚着,老曹被灌上几口海水,幸好他牙白,一眼就找的上他。船上抛下救生圈,拉他上来。老曹一上船,顾不得喘匀气,便揪起孙平的衣领:“你他妈是不是诚心想害死我?”老曹对孙平憋了一路的火,早就按捺不住。
“嚷啥嚷,要是诚心,也往死了弄你,你看你又没啥大事。”
孙平的话惹恼了老曹,老曹宛若海里蹦出的夜叉抡起拳头揍向孙平。几拳下去,脸上开了花。周边人拉不动,去看船老大。
吴宗耀赶过来轻拍老曹的背叫他停手,老曹不听还在打。孙平起初还能挣摆几下,但此刻已是出气多进气少,血水晕散开一脸。吴宗耀不敢再由着老曹,唤着船工拉开老曹,挥手叫刘胖子背孙平回舱,又让喜妹子去给上药。自己则拉着老曹进了控制室,摔上门。风云激变之后,甲板上一时安静,船工们茫然的相互看着,不知该不该找下个渔窝。
孙平被打的不轻,应是脑震荡。恶心的险把苦胆吐出来,分不清是在船上还是天上。比起孙平,吴宗耀更晕,接连找了三天渔窝子,竟没一个准着的。当然,没打上海货的不止他一家船。几家相熟的船老大,对讲中聊着情势,也是一般模样,猜是别国的渔船偷着先开海了。
吴宗耀想不通,为啥自家祖祖辈辈住了多年的院子,一句合作经营,自己倒像是客了。但想不通归想不通,茫茫大海没地去说理,只得叹口气忍下。就算忍不下吐出去,也是个屁。
鱼打上来的不多,船上的补给却去的不少。吴宗耀心里不甘,又下了几网,可老天似与他开玩笑般,死活不见起色。最终,不得不做下返航的决定。
听要返航,船工们心里不好受,盈余的红钱已不奢望,能收上工钱就算吴宗耀仁义。可如今仁义的人有多少,所有人心里都有数。而最不好受的是吴宗耀的老婆,每箱鱼都经她手封冻,是赚是赔她最清楚。女人拿话恶心吴宗耀一整夜,吴宗耀若不是多年经过风浪历练,保不准一猛子就扎进海里不上来。女人训了男人,并不解决赔钱的问题,拿出账本改着许给船工们的工钱。吴宗耀心里乱,不理她,任由她折腾。
船工们见船老大的女人改了工钱,纷纷来找吴宗耀讨说法,女人倒是仗义,把自己男人往驾驶舱里一锁,自己横在门前,一个顶一万个的扯吧开。论撒泼船工哪是她对手,纷纷败下阵来,恨得只能牙痒。
船上人心气不高,但除了周焕与喜妹子,只有这对小人有说有笑玩的快活。女人将全船的人骂过一遍,总觉得漏掉了谁,思索一阵才想起是周焕。周焕不来闹工钱,她不免奇异,放上心力去观察。功夫不负苦心人,在一个如梦如幻的夜里,将两人堵个正着。
喜妹子见被婶娘发现,羞涩慌张的挤不出话,周焕更没话说,只将身子挡在喜妹子面前。
“谈朋友?”婶娘怪笑的挑着眉:“周焕,不是我说你,你咋不打盆水照照自己。我家喜妹子是什子人,大学毕业生哦!你咧,劳改犯。跑上我家的船,还想要跑进我家的屋?算珠子打的蛮好哦!”女人扯着脖子喊,吼出一船人来看。
周焕被气的攥起拳,头上蹦开青筋。喜妹子怕周焕冲动,央求着她婶娘不要再说,
“真是姑娘背向,咋,你和他是睡过?怪不得给你说媒,你都不肯咧!”
“说我可以,不许你说喜妹子。”周焕瞪起眼,起了怒气。可偏生张孩儿般的脸,不但没唬住女人,反让女人咯咯笑他。
女人笑过一程,突然横起眼眉:“我告诉你,你死了这心吧。我把喜妹子拉扯这般大,人长得美,又是大学生。没有顶厚的聘金,谁也别想带走,她那两个兄弟娶媳妇的礼钱,还指望她身上出咧。你一个没爹没娘臭打鱼的穷小子,别说喜妹子,别人家的妹子你也娶不上。还是劳改犯,国家咋没请你吃枪子咧!”
这话激的周焕举起拳头要打女人,衣袖却被喜妹子扯住,用眼神叫他去看周围的人。人群里正站着吴宗耀,吴宗耀也不愿喜妹子与周焕走近,可也怪女人刁蛮,气的胸颤。女人见她男人正鼓气瞪自己,心上更来火:“吴宗耀,你瞪眼看啥,讨海什子也没讨到,有啥脸瞪。”
“等回去咱再说,今起,你自己睡。”吴宗耀气的转身进了船舱,丢下女人徒自爽快口舌。
人群散去后,周焕心塞,船头处窝坐上整夜。虽知是女友的婶娘撒泼,可他与喜妹子的确差上几道门第,不禁惆怅的守着海上升起日头。
吴宗耀在船工舱睡了一夜,清晨随着众人起身,登上甲板见周焕眼睛红肿的像是桃儿,无奈的摇头。喜妹子做过早饭,不见婶娘出屋,便敲门去叫她吃饭。敲了许久不见人应,探手一拉,门却划开了。
只见婶娘胸口满是血迹,却不见刀。喜妹子吓的瘫软在地上尖叫起来。船员们闻声赶过来,见这一幕也慌乱一片,忙拉来吴宗耀。吴宗耀只离开一夜,老婆竟死了,事发的突然,他愣在当场说不出话来。
船在海上,出了人命,凶手指定跑不了。老曹看过尸首皱起眉:“嫂子床铺规整,就算睡得再沉,扎这些刀也不能没个反应!真是怪了。”
孙平已能下地,头一晚见过女人与周焕争吵,冷哼着老曹:“瞧给能的,还破案咧。想想昨晚嫂子给谁骂了?被骂的人以前都干过啥?”
任谁都能听出孙平暗指的是周焕,周焕急得慌忙喊冤,而值班的船工却作证说,见周焕在船头坐上整夜没进过舱。可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各有主意,吴宗耀听着也迷惑,一时搞不懂细节,只好先把周焕绑了。喜妹子去护,说是冤枉了周焕,但没人理会。都是打渔的渔民,哪里懂的破案。
吴宗耀的婆娘死了,心乱,自己反锁在驾驶舱里。到了晚上,轮班的人去换他,无论怎么叫,他都不开门。最后,老曹提上酒才哄他出来,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上。
兄弟倆喝多了满船溜达,嚷着、闹着、叫着。从船尾喝到船头,从船头再喝到船尾。众人知道船老大心上哀伤,有老曹陪他或将好些。这趟讨海没打上鱼还死了人,满船的人都觉着晦气,没心思说话,只道再有两天便会回岛,算是个盼头。
然而第二天醒来,只在船尾见着喝的烂醉的船老大,却满船见不到轮机长老曹,寻到中午也不见人。船工们不由地看向孙平,孙平也楞。忙说昨夜他轮班时,看见船老大与老曹都醉倒在船尾。船工们听后迟疑,孙平猜老曹莫不成是半夜醒来,没站稳跌进海里。待到午后吴宗耀醒转,才知老曹没了,捶胸顿足一番后,也如众人般看向孙平。孙平见船老大也在怀疑,急慌的证明清白,可没人信他。大家都见过他险被老曹打死,还欠着老曹的钱还不上。现在推说老曹喝醉落海,那要船围何用?距离回岛仅剩一昼夜的船路,接连死了两人,船工们不禁自危。吴宗耀为安众人心,也将孙平绑起来。
又到夜里,船工们风言风语。有说孙平杀了老曹,也有说周焕绝对没杀船老大媳妇,还有说出海见的浮尸没去捞,是冤魂附上船。总之,无人敢去睡实,生怕又神鬼不知的死去一个。
吴宗耀也不敢叫吓得如筛糠的船工们来轮班,自己一人开夜船。突然,驾驶舱的门被悄悄推开,刘胖子闪进身。
“吴宗耀,再一天就回岛咧,你老婆怎么办?”刘胖子平时里的谦恭全然不见。
吴宗耀抬眼去看刘胖子:“什子怎么办?听不懂你说什么!”
“听不懂?当年你叫我联系海盗扮作别国海警杀了你家老大、老二,现在说听不懂?哼,你老婆与老曹,跟当年手法一样,不是你还能是谁?”
吴宗耀脸色一变,起身看门外,确定无人后低声道:“没证据,你可别胡说!”
“我是没证据,等回了岛,公安自然会找证据。”
“你来找我到底要做什么?”
“我不关心谁死,也不关心为什么要死,我只是来谈笔保你命的买卖。”
吴宗耀眯起眼示意刘胖子继续说。
“老曹和你老婆,咱俩心知肚明。十万封口,趁夜我帮你处理你老婆的尸首,回去就说遇上浪,俩人都被卷了。既不招惹公安,还不耽误再去讨海。”
“那些船工就能不乱说?”
“他们在乎谁死活?把许给的工钱如数发下去,他们巴不得你老婆死呢!这事,我来办,保他们不说。”
吴宗耀听后沉默,刘胖子句句话砍在他心上。思量一番眯起眼:“你就不怕你...。”
刘胖子哈哈一笑:“我把我妹夫放了,现在正在船舱里等我呢!”
吴宗耀点头认下这个栽,打开保险柜,取出十万块钱递到刘胖子手里。刘胖子心花怒放,说让船老大歇息,脏活累活都由他来办。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船工们似活过来一般,或是即将回港,也或是被告知如数拿到工钱。周焕也松了绑与喜妹子站在船头,谢着喜妹子替他担心。
“比起当年你替我去劳改,我做的不算什么!总之,谁欺负你,我都要他付出代价!”吴喜娣冷冷的盯向海浪。
周焕见喜妹子脸色阴沉不禁惊诧,忽然喜妹子嫣然一笑,道一句‘唬你的’后,依到男人身上,悄悄地将空荡荡的安眠药瓶撇进海里。
临近港口,吴宗耀打开手机,回复出海前未回的信息。
“咱孩子生了吗?”
“生了,是男孩。你老婆怎样?”
“死了,不过,下手前就像是死了。”
“我老公呢?”
“也死了。”
“不会被查出来吧?”
“放心,有刘胖子,他处理这事有经验。要不,我也不会叫他跟着讨这趟海。”
“好呢,这次回来能多留几天吧。”
“不能,还要去讨趟海,杀我老婆的人要找出来,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