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秋天相较于别的地方来的最早,尤其立秋之后,昼夜温差很大。
在我第5次吸鼻子的时候,公交车终于来了,和乌龟一样的绿色车皮,和乌龟一样的慢吞速度,最幸福的是我不用中途倒车,而且还直达小区门口。
下车，全身发力一口气跑到家门口，还没开门，就已经听见屋子里传来的吵架声，好像从我6岁起，这吵架声就一直在。
“我回来了！”
我和往常一样若无其事的推开门,而他们似乎因为顾唯的打断也没了继续吵下去的兴致,妈妈看了我一眼.去了厨房,爸爸摔上门,把自己关在卧室里,而对于眼前的一切,我已经麻木了，面无表情的回了自己卧室,在要关上门的时候,妈妈挤进了卧室。
妈妈进门就靠在了门板上,像是要借助什么力量,然后说道：“小唯,我实在受不了了,我们今晚动手吧”
我惊讶的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说完捂着脸顺着门板滑落在地上的顾妈妈。
“你想好了,确定么？”
我清楚的知道"动手"两个字的意思，问完后突然觉得口渴,想要大口大口的喝水。
“我确定”
像是表示自己的坚定,妈妈放开手抬起头直视顾唯,脸上的伤和泪痕让顾唯觉得心里一阵刺痛。我最后看妈妈一眼,转身在床下拿出了一个药瓶,这是我很久以前就买好的,那时妈妈狠不下心，直到今天。
做好饭,一家人围在餐桌前,不出意外,这是全家人吃的最后一顿团圆饭,我们母女二人紧盯着眼睛喝汤的爸爸,心情有些紧张,各自吞了吞口水,然后对视一眼又赶紧转过头不看对方。
看着喝完汤的爸爸,顾唯觉得一切终于将在今晚结束了。
"顾唯，你出来一下"叫我是我的班主任，她的脸色有些凝重。
“你好,顾唯是么,我是市公安局的,有一些问题需要你跟我回去了解一下”
公安局？我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两位穿着制服的警察阿姨。
“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此刻我正坐在公安局的接待室,面前是带我来的两位警察阿姨,旁边陪同的是我的班主任。
“顾唯,今天上午我们接到报案,永乐小区B栋3#201发现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怎么会？“
永乐小区B栋3#201？那不是我家么,我家有尸体？怎么会有尸体？
面对我的疑问,对面的两位警察阿姨疑惑的看着我,我转头看向班主任,班主任一脸哀伤的看着我,大家这是怎么了？然后我好像有些头疼,失去了意识,脑中一片空白。
过了很久,我觉得是过了很久,我好像身在水中,那是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很柔软,我不由得蜷缩起身体,享受起这片刻的宁静。
"小唯,小唯"
有人喊我,声音很熟悉,我睁看眼睛,是妈妈。
不,确切的说是年轻的妈妈。妈妈看起来只有30几岁的样子,那我呢？我低头看自己的手,变小了,梦里的妈妈和我回到了我很小的时候,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候,爸爸妈妈和我,那么幸福。
我突然开始有些呼吸不畅,好难受,我伸手想要抓住妈妈告诉她我难受.可是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是爸爸妈妈在争吵,爸爸打了妈妈,我想去阻止,可是有个声音告诉我“要好好躲在衣柜,千万不要出来！”
我环顾四周,是爸爸妈妈卧室的衣柜,我不能出去,那个声音禁锢了我,我变得更加难受,索性我闭上眼睛,不去看眼前的一切。
终于没有了争吵声,我睁开眼睛,狭窄的空间提醒我,我还在衣柜里,我有些烦躁,还没有结束吗？我偷偷向外看,嗯？两具白花花的肉体叠在一起？上面的爸爸,下面的？我努力探头想看个清楚,然后我终于看到了,发现...并不认识。
看到眼前的一切我有些反胃,这种感觉让我更加难受,我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彻底不能呼吸,然后我好像看到很多很多的血,血铺天盖地的向我袭来，从身体的各个地方涌进我的身体,我恐惧,想要逃离,我努力挣扎,我要窒息了。
“小唯！小唯！"
这次的声音比刚才的更加真切,似有些焦急,好像在哭,我忽地睁开眼睛坐起,转头看向旁边不是年轻的妈妈,是现在的妈妈。
原来刚才是梦。
不过,此刻我真的在水里,我看见我的脚被绑住了,试着动了动手,也被绑住了,我茫然的回头看向妈妈,而她只是看着我哭,我更加茫然。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看着进门的人,我一脸惊恐,不可置信的叫了声“爸爸！”
爸爸妈妈是包办婚姻,俩个婚前没有过任何相处的两个人在婚后渐渐发现彼此的缺点,可是妈妈认为离婚是见不得人事,就一直坚持着,直到爸爸快要爆发之前,他们有了顾唯,于是爸爸只好妥协。
到了顾唯6岁，一直想有个儿子的顾爸爸看顾妈妈肚子这么久不见动静儿就带着顾妈妈去医院检查，结果医生说顾妈妈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伤了身体，很难在孕，没有儿子就等于断了香火，顾爸爸彻底爆发，自此以后就开始带不同的女人回家，还时不时的打顾唯母女。
直到昨天,顾妈妈觉得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检查医生告知她怀孕了，她偷偷给了医生钱,医生告诉她是男孩儿，她欣喜若狂，这简直是上天的眷顾。
本是满心欢喜的想回家和爸爸说,可是回家看见的是爸爸和别的女人在床上,妈妈第一次鼓起勇气和顾爸爸呛声,然后俩人吵了起来。
妈妈忍受这么多年,终于忍到了底线,顾唯已经大了,也懂事,不用操心了,她想到家里还有些积蓄,她有信心能养活两个孩子,她决定让爸爸死。
可惜,天不遂人愿...
“别叫我爸,老子没有你这么狼心狗肺的女儿,居然想毒死老子”
像是说到怒处,爸爸上前给了我一巴掌,头被打偏到一边,我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地上早已泣不成声的妈妈。
“小唯,别怪妈妈,你爸他...他都听见了,那药...那药放了太久已经失了药效,你爸爸他也早有防范啊,小唯,别怪妈妈,妈妈有了你弟弟,妈妈为了他得活着“
水漫过顾唯的身体,从身体各个地方渗进身体里,就像是在梦里的那种感觉,只是这次顾唯没有挣扎,在她失去意识前,脑袋里一直都回想着妈妈最后的那句话。
隔年春天,顾妈妈生了,真的是个儿子,那孩子的小脸,和小时的顾唯,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