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坟遇鬼记(中篇小说2)

朱志国请了寺院的法师做法后,牵坟的人又有了。牵坟不是好干的活儿,大多数棺木都糜烂了,骸骨得人工下去捡拾。朱志国在墓地边上修建了焚尸炉,把需要焚烧的骸骨焚烧了,晾凉了装进骨灰盒里,贴上姓名标签。效率不高,朱志国晚上也干。

白天村民有来看热闹的,到了晚上墓地就显得阴森可怖,没人靠前了。

挖掘机、汽车,朱志国手下八个人,形形色色的,和墓地耗上了。

大家凑在一块儿,说的都是坟地的事儿。灵柩的情况,骸骨的情况,说来说去都是这个,叫人挺不安的。

会计老吕家爷爷和老爷爷的坟是空的,什么也没有。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很神秘。

老吕到赵匡福家喝酒说这事儿时很迷惑。对外老吕不吱声,和赵匡福在一块儿不忌口,有什么说什么。赵匡福五十一岁,这年纪也不懂。李秀芬说:“会不会是早年盗墓的干的?”

传说古时候这一带富庶,有钱的人多,战略上地位重要,是战场,很多墓穴多多少少有东西。

盗墓要的是古董,谁会要骸骨?赵匡福一说这个,李秀芬觉得是。

老吕的祖爷爷是当地的赤卫队长,领着村民打土豪,分田地。后来老吕祖爷爷进县城,被警察认出来,冷不防给抓了,被枪毙了。死后吕家人把尸体拉回去埋了。过了些年老吕爷爷参加了游击队,在这一带的山里打游击。老吕爷爷死的蹊跷,没有他父亲壮烈,被人打冷枪打死的,谁打的这一枪一直不知道。民国被推翻后,吕家的两个爷爷成了英雄,该牵去烈士陵园,吕家人不愿意牵,就没动。

尸骸没了叫老吕心神不定的。

朱志国建议先建个衣冠冢,叫老吕提供点儿墓主人生前的物品。

这么些年,他们那些辈分用过的东西谁还留着?早没了。朱志国把老棺木选了两块装在新棺材里先下葬了。

朱志国说:“咱们先埋了,等找到什么再搁进去。”

这事儿叫吕会计和吕家人感觉特别不好,说不出怎么着,老悬着事儿。镇上开会时,赵匡福把老吕的事儿向分管牵坟工作的胡副镇长汇报了。胡副镇长听糊涂了,说道:“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呵?”

赵匡福说:“老吕的祖爷爷和爷爷都是烈士。”

胡副镇长工作能力很强,也是为这个叫他负责这次牵坟。胡副镇长说:“这么些年了,这事儿不好弄。怎么会骸骨没了?”

赵匡福说:“不知道呢。”

胡副镇长说:“不对呀老赵,烈士不牵到烈士陵园去?”赵匡福多少知道点儿原因,老吕的祖爷爷和太太是合葬,去烈士陵园只能去一个,吕家没同意就没牵过去。“祖爷爷没去,爷爷就也没去。”赵匡福说。

赵匡福把衣冠冢的事儿说了,胡副镇长高兴,说道:“很好很好。关键是解决了就好。”赵匡福想给老吕家要点儿补贴。

胡副镇长点头,说道:“可以给,但现在不行,现在给传出去都找理由要补贴咱们受不了。你跟老吕说,补贴一定给,得等等。”

老吕对补贴没多大兴趣。赵匡福书记是好意,老吕知道。赵匡福说:“钱杏儿真是得神经病了。我今天去过一趟。”李秀芬说:“她准是叫她公爹刘智泰的样子吓得。”老吕说:“也不知道刘智泰到底看见什么了。这么咱们说赵书记、嫂子,你们说到底有鬼没有?

”赵匡福苦笑,这事儿他没法说,谁也没法说。李秀芬说:“老辈子人都说有,关键咱们没见过。”

赵匡福谨慎,始终没就这个话题说什么。老吕说:“有人见过。”老吕这么说,赵匡福和李秀芬都被吸引了。李秀芬说:“谁,谁见过。”

“刘智泰。”

这不大喘气嘛。

很多村民私下这么说。刘智泰的事儿说不清楚。封嘴封不住,赵匡福过去听见谁说这个会说:“别造谣。”现在装听不见。

刘家的材料胡副镇长看过找了赵匡福,叫赵匡福安抚下。赔偿的事儿镇上不接受,是胡搅蛮缠。胡副镇长的意见是:先稳住,不要干扰牵坟工作,其他的再说。赵匡福和隋嫂说:“镇上在研究呢,领导们都忙,得抽空。”

徐公安打电话找赵匡福,叫刘家人赶紧把刘智泰入土了,老搁在县医院不行。太平间没那么多地方冷藏。徐公安说:“最多免费五天,之后一天一百块钱,提醒他们下吧。”

隋嫂不好说话,乡下婆娘泼,一泼起来不好沟通。赵匡福找了刘亚民。“亚民,徐公安叫把你爸的尸体火化了呢。这事儿你跟家里商量下?”

刘亚民烦气着,情绪不佳。刘智泰、钱杏儿的事儿刘家研究过,政府不给补偿不行。怎么说这事儿和牵坟脱不了干系。不牵坟就没这些事儿。刘亚民说:“我妈不拿到赔偿不会同意下葬俺爹的。”

村上的工作不好干,赵匡福经历的多了。老顺着村民不行,很多时候火也不行。赵匡福说:“亚民,徐公安说五天后在他们那儿搁一天尸体就是一百块钱,我是怕万一政府不赔偿,咱们不好处理了。”刘亚民一听这话不高兴了,说道:“不赔偿我们就不下葬!”

赵匡福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这天晚上又出事儿了,一大早赵匡福给治保主任孔家驹叫起来,说昨晚村里闹鬼了。一大早的,赵匡福说道:“哪里有鬼,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鬼的事儿谁都知道是胡说八道,可昨晚上不一样。孔家驹说:“张瑾康和孙绍人都看见了,他俩不是撒谎的人。还有赵三顺也看见了。”

赵三顺看见等于不看,张瑾康和孙绍人不一样,他俩是严谨的人,都在县上有生意,平时很少嚼舌根子。赵匡福穿上衣服和孔家驹去张瑾康、孙绍人家问问。这次牵坟两家都没表态,他们是牵坟的大户,正好顺便过去看看他们怎么考虑的。路上赵匡福问了鬼的事儿。今早上赵三顺和孙绍人去他家说的。昨晚零点以后了,孙绍人开车从县里回来,看见赵三顺往车上扑,拉门就上来了,脸色煞白地说:“有鬼老孙,吓死我了!”孙绍人冷丁一听这话也紧张,说道:“你别胡说,哪有鬼呵?”赵三顺说:“你把车灯关了。”关了灯没多会就看见一个穿白衣服,披头散发,没有腿的人在村道上朝汽车这边儿来。孔家驹说:“孙绍人说这人看不见脚,跳跃着走,一步老大。”都说没有鬼,到底有没有谁也确定不了,赵匡福听的头皮发麻。

赵三顺在院里坐着抽烟,看见赵匡福和孔家驹知道是为鬼的事儿来的,开口说道:“吓死我了,一宿都没睡好。”

赵匡福没说是不是看花眼了的话。三个人都看见了,再这么说不好。赵匡福问了赵三顺看见鬼的时间,赵三顺干什么去了。

赵三顺说:“我没事儿就去墓地那边看看牵坟的,回来的路上碰上了这事儿。”

赵匡福说:“你黑灯瞎火去坟地看牵坟?”

赵三顺一个人,老婆孩子跟人家跑了。这些年靠算卦为生,全国转悠。没少被抓蹲大狱。只是他干的事儿不是大事儿年半载出来了。

赵三顺胆子大,不怕死人。鬼不一样,从没见过,一见着吓尿了。赵匡福说:“三顺,这事儿先别出去说,吓着大家。”

赵三顺早上去村里老王家粥铺喝粥,已经和大家伙说了。赵三顺说:“行,我不再说了。”

孔家驹说:“你嘴真快。”

赵三顺说:“这不是别的事儿,憋都憋不住。”

孙绍人家有钱,是村里的富户。他在门口擦丰田霸道吉普呢。孙绍人五十多了,人沉稳。赵匡福一问昨晚上的事儿,孙绍人说:“我这一直在琢磨也琢磨不透。你说鬼吧,这么些年,老老少少谁见过。你说不是,那东西跑起来脚不着地。”

孙绍人说的和赵三顺差不多。赵匡福顺便问了孙家牵坟的事儿。孙绍人说:“我正和上上下下的叔伯们联系呢,只要他们没意见,咱们就牵。我想我们还是集中牵在一块儿,自己整修一下。”

赵匡福不觉得整修合适,搞得很特殊不好,会导致攀比。

孝敬活人都不攀,孝敬死人不一样,一个比一个较劲呢。现在重要的是先牵了坟再说别的,说道:“行,到时候咱们再说”

离开孙家,孔家驹说:“书记,你说会不会有人不想牵坟,出来装神弄鬼?”

赵匡福也想过,只是没证据,凭空说不合适,说:“这样,这事儿先不上报,咱们成立个抓鬼小组,秘密蹲守下看。这事儿保住密是关键。”

赵匡福回到队上,秦少华在村委,一脸有事儿的样子。赵匡福说:“怎么了你?”

秦少华昨晚来队上拿笔记本电脑,边走边玩手机,后来不踏实感,好像有人在走近他。

秦少华是城里人,胆子不小,抬头一看,不远处一个白衣服,披头散发的人在看他。秦少华的手机正在录像功能上,抬手就拍了下。

那人飞快地朝前头奔去不见了。秦少华想到了外星人。那人不见了后才意识到那不是外星人,可能是鬼。等再看录像拍下来的画面,头皮一下子麻了,那人没腿,只有身子。秦少华说了,赵匡福说:“给我看看。”秦少华把录像调出来,赵匡福看得脊梁骨发凉,有点儿傻了。赵匡福说:“把他们召集来,咱们开个会。”

一会儿大家来了。秦少华泡了茶,大家喝茶。赵匡福说:“昨晚发生了稀奇古怪的事儿,我和孔主任说本来想把这事儿压一下,成立个小组,晚上巡视,怕万一是谁搞的恶作剧。你们先看看手机里的视频,看完了我再说。”

一看视频,大家脸色都发白了。得知是秦少华遭遇后拍摄下来的,大家对视频本身没有异议。

赵匡福说:“大家怎么看,说说吧。”

会计老吕说:“按说没鬼这类东西,咱们要是说鬼,恐怕说不过去。可这真解释不了。”

村委委员老付是村委老人,一直留任,有时候来开会,有时候不来,是村子发展之初的功臣。老付说道:“没有腿这挺离奇的,确实吓人。我今天听说了,还以为是谁造谣呢。我看咱们报案比较好。”

赵匡福原先不考虑报案是没证据,现在有视频,情况不同了。视频摆在这儿,就有说服力。大家都同意报案,赵匡福说:“行,那咱们报案。不过对村民还是不要多说,也不要提视频的事儿,要不人心惶惶,牵坟更难了。”

会后赵匡福打了电话,徐公安带了镇上的两个刑警来了。赵匡福在电话里没说的很具体,只说事态严重、离奇,叫老徐无论如何带人过来。老徐不愿意跑,逼赵匡福说事儿。赵匡福只好说:“闹鬼,拍下来了。”

闹鬼徐公安不信,一听说拍下来了也惊着了,很快就下来了。

看了视频徐公安和两个刑警傻眼了。郑刑警说:“这是谁拍的?”

秦少华把经过说了。刑警小蒋建议去拍摄的现场看看。几个人就去了。

村道,要进村的地方,看不出什么来。

郑刑警说:“他往哪个方向去?”秦少华说:“往前进村了,他像飞一样,人走道不会有那么快。”

人还是鬼,谁也说不好。鬼这个事儿,谁都知道没有,可又觉得或许有。小蒋刑警说:“咱们去坟地看看,了解下牵坟的情况。”

郑刑警笑,说道:“你是想看看有没有尸体跑了?”

小蒋说:“差不多。”

大白天说这话还好,细思还是很吓人。

朱志国在现场的工棚里呢。领导们来了,赶紧招呼,冲了茶。

一台挖掘机和卡车在不远处起一座坟。有几个男女站在那儿。这几个人赵匡福认得,是村民李望北家。赵匡福说:“挖李望北家的坟呢?”

朱志国说:“是呢。地陷了,挖了老长时间了,还没见着棺材。”

郑刑警说:“朱队长,你们这儿昨晚有什么异常吗?”朱志国懵懂,说道:“没呀,怎么,有什么事儿?”

赵匡福说:“闹鬼的事儿你没听说?”

朱志国他们吃喝都在坟地工棚里,没进村,什么也不知道。

小蒋刑警把录像打开给朱志国看,朱志国说:“这是什么?恐怖片呵。”

等知道是昨晚村里发生的事儿,朱志国哑巴了。小蒋刑警说:“昨天牵谁家的坟了?”

朱志国有记录,拿给赵匡福看。

赵匡福说:“这五个坟没异常?”

朱志国说:“没有,都正常。牵完了。”

郑刑警问这些天有没有什么异常的现象。朱志国肯定没有,要是有他肯定知道。

赵匡福说:“老朱,你到出牵坟地,遇到过类似闹鬼的事儿吗?”

朱志国遇到过打开棺材时,尸骸自燃了,那是尸骸分解出来的磷遇到空气中的氧气导致的,特别离奇的没有。

他们说着话时两个工人跑过来了,朱志国说:“怎么了?”

两个工人说发现了盗洞,洞内有具尸体。

朱志国说:“是尸骸还是尸体?”

工人说:“是尸体。在李望北家棺材下头。”

几个去现场看看。有四、五米深了,一口腐烂的棺材搁在土堆边上,下边是具和泥土搅合在一块儿的尸体,侧卧状态在下头。尸体穿着皮鞋,衣服看上去还算整齐,肯定不是早先埋下的人。

小蒋刑警用手机站在上头拍照,拍完了问朱志国说:“朱队长能帮忙把尸体弄上来吗?”

朱志国的手下不怕死人,下去用绳索把尸体捆绑了,用挖掘机吊上来了。警察有警察的程序,郑刑警打电话叫技术警察过来看现场。

赵匡福叫徐公安帮忙,告诉李望北家不许往外说这事儿。徐公安和李家人说了。

“这事儿还在调查,需要保密,你们不许往外说,影响了警方工作我们要追究的。”

李家人做了保证不说出去了。李家人烧香祭奠了祖宗,朱志国的人开始把旧棺材里的尸骸取出来,搁进新棺材里,尽可能摆成人形,给盖上被子。徐公安说:“他不火葬?”秦少华说:“他家是满族。”

技术刑警来了,看了现场,到处是挖掘的土,看不出什么来。看尸体的状态死了不会有多久。掏尸体口袋时有了发现,钱包里有身份证、工作证,他叫姜舒余,是县文物局的。朱志国说:“没准是来考察墓地的。进了盗墓洞,塌方砸死的。”

郑刑警说:“有盗墓洞?”

朱志国说:“有一个,通向李望北家的方向。估计的塌方了。没到墓穴。”

治保主任孔家驹说:“李望北家不是大户人家吧?”老付是老人,知道这些事儿,说道:“穷三辈。”

姜舒余的尸体警察拉走了。

鬼的事儿没落出结果,弄出个尸体来。赵匡福脑袋木僵木僵的。

下午徐公安打电话跟赵匡福说了姜舒余的情况,失踪十多天了,家里报过案一直找不着。赵匡福说:“他怎么会在李望北家棺材下边呵?”

徐公安的意思就是朱志国说的,塌方把姜舒余砸在下头了。

赵匡福说:“那他是来这边办事儿?”徐公安也不知道,文物局应该是考古这类事儿。“现在还没了解很多,有什么我再跟你说吧。”

赵匡福怕徐公安挂电话,赶紧又说:“那闹鬼的事儿怎么办?”

郑刑警和小蒋得跟县上汇报,县上怎么安排的回头会通知下来。

赵匡福挂了电话,李秀芬大致问了下,说道:“这事儿公安不出面,咱们也别出面。你也别组织夜间巡逻,万一吓死一个麻烦了。”

组织夜巡是不报案为前提,现在报案了,赵匡福和李秀芬想的一样,说道:“不弄了,活人的工作不好搞,死人也这么麻烦,我头都疼。这次幸亏二宝找朱志国,要不真麻烦。今天李望北家的坟塌方了,挖了四、五米多才找到棺材,要没挖掘机,靠人挖,麻烦了。”

夫妻俩说话吃喝,第二杯酒刚到上,朱志国来了。赵匡福不安,说道:“有事儿?”朱志国说:“没有,没有意外的事儿。我是和你汇报个事儿。”

赵匡福叫李秀芬加个菜,给朱志国倒了酒说:“来来,我敬你一个,你这次帮了大忙了。”

喝了口酒,朱志国说了来意,孙绍人白天找他了,给了朱志国个设计图,是孙家新坟地的设计,问朱志国能不能施工。朱志国把设计图和电脑成型示意图拿出来给赵匡福看。一看示意图赵匡福这儿就通不过,太豪华讲究了。

赵匡福说:“这个恐怕批复不了,现在建坟都有要求的,石头砌坟水泥坟得镇上批,不能随便建。这个建成了得多少钱?”

朱志国说:“材料得十五六万,人工费得五万。老孙好像不在乎钱。”

赵匡福说:“孙家有钱,可这不是钱的事儿。”

朱志国给孙绍人家建地宫,往地下挖,表面上看不出来,灵柩都在地下。

赵匡福说:“这是孙绍人的意思?”

朱志国知道孙绍人的方案通不过,想了这么个法子,要是赵匡福同意,他找孙绍人说。

朱志国说:“眼下孙绍人和张浩同家,有一家牵出去,别的就都好办了。”这个道理赵匡福懂,榜样的力量。过去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就是这个道理。榜样这东西,好榜样坏榜样都能产生作用。

赵匡福说:“张浩同家怎么想的,你没接触?”朱志国笑笑:“我得一个一个来。”

赵匡福举杯道:“来,喝一个。”

李秀芬加了菜,过来和他们一起。朱志国能喝,喝了好几杯,一点事儿也没有。

李秀芬说:“就怕大家知道了,跟着学就麻烦了。”

朱志国想过这个问题了,对外尽量保密,保密不了就强调孙家这种墓室很贵。

朱志国说:“你们放心,一般人家活人都为钱唧唧,没人会多拿钱给死人。”

酒是叫人豪情壮志的东西,赵匡福说:“行,赌一把吧,你和孙绍人谈吧。”

朱志国走了后李秀芬说:“这能行吗?保密肯定保不住密。眼下哪还能保住密?这事儿我觉得你至少把秦少华拖进来,真有什么,他爸说句话就管用。”

秦少华的爸爸在省里分管农业,这事儿也是后来赵匡福才知道的。

贤内助关键时刻能点拨你。赵匡福看看表八点半了,打了秦少华的电话。秦少华没事儿时住在村委院里的宿舍。今天秦少华在。

赵匡福过去了,看见秦少华说道:“你怎么样?害怕不?”

秦少华笑笑。闹鬼这事儿白天还好,晚上确实叫人不安。不管是不是鬼,一个披头散发的人离地飞奔还是很吓人。

秦少华说:“还好吧。”

赵匡福说:“要不你去我那儿住吧,地方有的是。”

一闹鬼自己就不敢住村委了,传出去不好,秦少华有自己的荣誉感,说道:“不用,没事儿。”

赵匡福把朱志国找他的事儿说了。赵匡福说:“小秦,你们年轻人对事物敏感,你觉得这事儿行吗?”

秦少华说:“对牵坟有利是吗?”

赵匡福说:“这个是有利,关键是孙绍人家得火化。要是不火化,传出去那会很麻烦。”

秦少华说:“这个问题朱志国没想过?”

朱志国说他想办法解决,没具体说。秦少华说:“要是孙绍人同意,就按朱志国说的办。迁完了再说,不行改也行。迁坟是重点。”

赵匡福点头,又说了几句话,回去了。

转天徐公安和郑刑警、小蒋刑警来了。鬼的事儿他们没着落,今天来找赵三顺的。

警察办案,什么也不说,赵匡福不问,带他们去赵三顺家。

赵三顺一个人住,院里乱七八糟的。

家里没人,赵匡福喊了两嗓子也没动静,说道:“咱们去队上等吧,我叫人找他,找着了叫他过去。”

大家就去队上喝茶了。

秦少华出去找赵三顺,找了一个多小时,小超市、墓地都去了,没人看见他。

赵三顺早上一般去粥铺喝粥。秦少华也常去粥铺,经常看见他。到了粥铺老板说:“他这两天没来了。”

秦少华狐疑了,重新返回赵三顺家喊他,还是没人。秦少华看看院门边上能钻进去人,秦少华年轻,身子灵活就进去了。秦少华叫着赵三顺的名字,推开了赵三顺家的门。

屋内光线暗,有股卫生不好发出来的味道。赵三顺躺在床上。秦少华喊他,赵三顺不动。秦少华有种不祥之感,头皮一阵发麻。

回头看看,没什么可异样。壮着胆子秦少华伸手推了赵三顺:“赵三顺!”

一推,秦少华“嗖”地后退了两步,跑出去了。

出了赵三顺家院儿,秦少华给赵匡福打了电话,说道:“赵书记,您快带公安过来看看,赵三顺在家里,像是去世了!”

等赵匡福和公安过来一看,赵三顺死了。赵匡福站不住了,蹲在地上。郑刑警喊来技术警察,他们也快败了,三天两头往赵匡福这儿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赵三顺是被五环蛇咬死的,全身中毒,皮肤成蓝黑色。手臂上有蛇牙咬过的空洞。

技术刑警把大家驱散到院子外,穿上防护服,屋里院里找五环蛇,到了中午也没找到。郑刑警说:“老赵,咱们这儿闹过蛇吗?”

赵匡福在村里几十年了,蛇咬的事儿发生过,在田间地头多,不是毒蛇。

技术警察说:“这种蛇多在坟地里,吃人的腐肉,毒性巨大。”

赵三顺之前常去坟地看迁坟,和他被咬有没有关系,赵匡福说不好。

警察在鸡窝里发现东西了,是个编织袋,打开一看是些青铜器和古碗。古董甄别是技术活儿,打眼看像古董,也就是猜个一二。

郑刑警和小蒋刑警把疑似古董拿车上。一会儿来了运尸体的车把赵三顺尸体拉走了。

徐公安没跟着刑警回去,出了这么多事儿,徐公安想留下在了解下。

秦少华说:“赵书记,咱们去饭馆吃午饭吧?”

赵匡福点了头。中午治保主任孔家驹、会计老吕、老付加上赵匡福和秦少华去了酒馆。

赵匡福和饭馆老板说:“今儿是我私人请客,我给你结算现金。”

秦少华说:“赵书记,你不用管了,我都给钱了。我请你们是应该的。”

秦少华不差钱,赵匡福说:“行吧,不跟你客气。”

吃顿饭过去不用那么复杂,现在上头不叫领导凑一块儿吃喝,传出去不好听。

吃着饭徐公安说:“这个赵三顺干没干过盗墓的事儿?”好像没听说有这样的事儿。老付年纪大,资格最老,说道:“没有过。咱们这儿的墓葬,都是民间个人的墓,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有些话老徐没法说。今天老徐带郑刑警他们来村里,是在死去的文物局工程师姜舒余的电话里有赵三顺的电话。警察想找赵三顺了解下情况,没想到赵三顺死了,家里还藏了古董。徐公安只能旁敲侧击地打听。

吃过午饭,大家散了。赵匡福头疼的厉害,回家小憩。睡了没多会儿醒了。老婆李秀芬在看电视,听进赵匡福有动静,进来说:“再睡会儿吧。”

赵匡福睡不着,坐起来了。李秀芬说:“朱志国打过你电话,我说你睡了,他说回头找你。”

赵匡福把电话打过去,朱志国说他和孙绍人谈妥了。是好事儿也不是好事儿,赵匡福说:“那你抓紧办,注意保密。”

下午和秦少华去村里转转,做做迁坟的工作。拐到刘智泰家的街上,就看见钱杏儿在街上飞跑,刘亚民和家里人在后退追。看见赵匡福和秦少华,隋嫂喊:“赵书记拦住她!”

钱杏儿衣服扣子没扣好,披头散发的和秦少华拍下来的那个鬼差不多了。秦少华上去抓钱杏儿,没抓着,赵匡福斜里採住钱杏儿的衣服,一下把衣服给撤下来了。钱杏儿只剩下了内衣,惯性太大和赵匡福一块儿摔到在地上。

刘亚民过来把老婆抓住,伸手打了两个耳光。

赵匡福说道:“亚民,你打她干什么?”

借着秦少华拉他起来的胳臂站起来。隋嫂说:“她就是欠揍,吃药的功夫她就跑出来了!”

赵匡福胳臂和手在地上擦出血了。隋嫂说:“快去家里擦点儿药水。”

乡下男人泼实,破点皮儿不碍事。去赵家擦了些药水。赵匡福说:“医院还没床位?老这样可不中。”

床位医院给找了一个,十多个人一个屋不说,一个月两千多块钱,太多了。

本来想叫亲家出一些,亲家不拿,两家一别扭,钱杏儿没去医院,继续关在家里。

平时绑着,吃饭吃药时松开活动下。

赵匡福说:“你们没问问新农合给报销多少?”

隋嫂去问了,精神病不在保险范围。精神病院开的都是西药,大多是进口的,报销的很少。

在家里吃药一个月也七百多。隋嫂说:“赵书记,村上得想想办法?你们要不管,我们可往上找了。”

赵匡福听出来了,这是威胁他。眼下不叫上访,出现上访的村民,村干部得承担责任。

要往常赵匡福会想方设法阻止,迁坟以来发生的事儿太多,赵匡福招呼不住了,光人就死了仨了,他自己也差不多要操心死了。赵匡福说:“你们最好还是不上访,上访了会影响孩子,你们自己掂量。”

刘亚民不想和赵书记说僵了,解释道:“到也不是,不过我们真是太难了。”

赵匡福和秦少华出来,走道时感觉这一摔,浑身疼。

两人去坟地看了看,迁出了不少了。朱志国给到了茶水。赵匡福想到赵三顺了,说道:“老朱,这一阵儿赵三顺没来过墓地?”朱志国说:“白天除了动迁的家属,也有来瞅一眼的。我这边施工,怕不安全,不叫他们靠前。好像前些天他来过,具体我也没留意。怎么了书记?”

一说赵三顺死了,是给五环蛇咬死的。朱志国吓一跳,说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一边去工棚内搬出个大玻璃罐子,玻璃罐里泡着条色彩鲜艳红、黑花纹的蛇。

朱志国说:“这就是五环蛇。”

赵匡福和秦少华看着都害怕,这蛇太艳丽了。赵匡福说:“这是迁坟抓到的?”

朱志国干这行当,时常见到蛇蝎这内东西。赵匡福说:“老天爷,你们可得注意安全。”

朱志国的人都有防护,他们的衣服都是雄黄水浸泡过的,蛇怕这种东西,一闻到味儿自己就跑了。

秦少华说:“朱哥,你泡这个当药酒喝?”

朱志国笑:“可喝不得,剧毒,兑上水擦皮肤上驱蚊子特别管用。喷洒些在地上,虫子都跑没了。”

朱志国拿了合外伤药给赵匡福,叫他用这个。

孙绍人的墓穴已经开工了,几个人在那边干着。朱志国说:“要不要过去看看?”

来都来了,赵匡福和秦少华过去看。朱志国果真有一套,整个施工现场都架设了老大棚子,里头干什么,外头看不见。赵匡福笑,说道:“你这个办法好。”

朱志国说:“没人注意,谁要问我就说是防晒的。”

进了棚子一看,挖掘机在作业,挖下去很深了。赵匡福说:“差不多了吧?”

朱志国说下挖六米就行了。赵匡福说:“面积别大了,按规定的面积。”

朱志国保证丈量面积不会变。秦少华说:“朱哥,得几天完工?”朱志国说下周孙绍人家全部完成,都利索了。

会计老吕打了赵匡福的电话,叫赵匡福去村委,说刘亚民老婆钱杏儿父母来了,在村委呢。

赵匡福一听不悦,说道:“我和少华刚从刘亚民家出来不久,那丫头疯跑都把我弄伤了,他们什么事儿,你没问问?”

钱家夫妇和老吕叨叨半天了。老吕说:“刘亚民提出离婚,为这事儿想找找你。”

挂了电话赵匡福和秦少华说了。秦少华是学法律的,说道:“真胡闹,一方婚后有精神病不能离婚。”

见赵匡福情绪低迷,秦少华说:“书记,你回去休息下,我去给说说。”

回家也休息不了,破事儿太多,当书记这么些年,也没接二连三地遇上这么些事儿。赵匡福说:“过去看看吧,路过村委,我不去不好。”

见了面赵匡福说:“我下午和小秦同志去你们丫头家,也没说要离婚呵?”

钱杏儿的父亲说:“昨天就去告诉了。要我们把丫头领回去,要离婚。我们领回去领不着呵。”

秦少华说:“有个问题,你们得说实话,就是家里有没有精神病史?”

钱杏儿父亲说:“没有,百分百没有。”

钱杏儿妈表情异样。秦少华说道:“杏儿妈,你们家那边有吗?”

钱杏儿妈家那边是富农,杏儿爷爷当年沿街用鸡蛋换粮票,叫民兵抓了,关了一断时间,释放后精神不太正常了。“就是整天唱歌,唱‘东方红’。”

钱杏儿爸说:“他不是遗传病,是被吓的。”

赵匡福不知道这些事儿,真的假的不好判断。

秦少华说:“这事儿你们得找当事人证明,要不刘家人说你们杏儿爷爷是遗传的精神病你们怎么说?”

杏儿爸说:“他这是胡说八道!”

秦少华笑笑。打官司这事儿谁说的真,谁说的假不重要,重要的是证据,你没证据不好办。秦少华叫他们回去设法搜集下证据。杏儿妈说:“赵书记,各位领导,俺们不想杏儿离婚,麻烦咱们领导给做做工作呵。”

老吕说:“工作我们会做,可最终离不离婚,我们做不了主。”

赵匡福没说话。老吕和刘亚民妈隋嫂年轻时好过,赵匡福怕说多了不好。

送走钱杏儿父母,秦少华说:“要按他们的说法,一准这婚能离成了。”赵匡福没听明白,说道:“怎么说能离成了?”

“钱杏儿爷爷有精神病,他们肯定找不到当事人给他们证明。谁会证明关押他关押出神经病来了?”

秦少华一说,还真是这么事儿。老吕坐不住,先走了。赵匡福说:“老吕和刘亚民妈谈过恋爱,眼下也来往。”

秦少华惊讶,说道:“老吕不回去去告诉他们咱们说的吧?”

十之八九,赵匡福不想和秦少华说这些东西。赵匡福说:“你也休息下,有事儿给我打电话,没事儿就歇着吧。”

吃晚饭时徐公安电话找赵匡福。赵三顺确认是叫毒蛇咬死的,取样都完了,叫家属把尸体拉回去火化。

赵匡福吓一跳,说道:“老徐,他离婚了,老婆孩子十多年没音信了,这乍整?”徐公安在家里呢,说明天他查下户籍,看能找到不,找不到村里火化埋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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