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喂，阿美出来一起吃晚饭？”下班的松子走出地铁口时，天色已渐模糊。

“哎呀是松子，好久没见面了。今晚可不行啊，我刚做好晚饭等陈睿呢。”

“你还在家，没出去上班？”松子忽然问道。

“当然没啊，陈睿说了不让我上班，他养我的。”

“我还是建议你出来上班，天天在家做那些你不腻啊？”

“你这是嫉妒我吗哈哈哈……”电话那头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

“大小姐我是担心你，现在两人好着倒没事，将来谁知道呢？还是有自己的收入靠谱。”这两天男友出差，松子下班不急着回去，边跟闺蜜讲电话边慢悠悠地走着。

“放心吧，陈睿对我特好，他每月工资全都交我保管。”阿美胸有成竹地说。

“要不今晚你来我们这里吃？我给陈睿做了油焖大虾、鲫鱼豆腐汤，还有炖了一下午的猪蹄。”

“怎么少了一道银鱼菌菇蛋花汤？那时陈睿不是嚷着天天要你做这个给他吃吗？”松子打趣道。

“住一起后，连着给他做了半个月呢，喝腻了，我现在每天研制新菜谱呢，你快来尝尝本大厨的手艺！”阿美不无得意地说。

“陈睿可真有福气，说的我肚子咕咕叫，不过我还是不去当灯泡了，我在附近随便吃点好了。”松子摸摸肚子，真是饿了，还馋了。

“哎先不说了，陈睿回来了，晚上我们微信聊，拜。”隔着电话松子听到陈睿的声音，老婆我回来了，好累啊。

挂了电话，松子来到常和男友一起去的那家餐馆，没要米饭，点了两菜一汤。

喝着那碗西红柿蛋花汤，松子又想起阿美在云南做的那道银鱼菌菇蛋花汤，真是鲜美啊。

说来，阿美与陈睿，还是松子牵的线呢。不过再准确地说，当是那碗银鱼菌菇蛋花汤。

2

半年前，阿美还是单身。一次小长假，松子不忍落下她独自一人，便和男友商量，组织几个朋友 一同去云南玩儿。

在云南他们包下一个独栋别墅的民宿，玩了四天三夜。民宿离当地菜市场不远，几个女生一起去买菜，阿美每次都挑选各种各样的菌菇，她说这是当地特色，人间美味儿。

果然，一桌子美味佳肴中好评最多的就是她那道银鱼菌菇蛋花汤，鲜香美味至极。

离开云南之前的下午，大家继续出去浪，唯独陈睿跟阿美两人说太累，留在了民宿。

谁知陈睿独自一人悄悄去菜市场买了菌菇、鸡蛋、西红柿、银鱼，回到民宿央求阿美再做一次那个汤。

喝完陈睿涎着脸皮说，菌菇蛋花汤下死，做鬼也风流。去你的。阿美红了脸。陈睿放下碗，眉头一皱说，不过还缺一样味道。阿美认真问，什么味道？陈睿坏笑，爱情的味道呀。

之后，旅行回来没多久，这两个单身狗就暗戳戳地在一起了。当然了，关于定情汤的故事，是后来阿美在松子的严刑逼问下招供的。

约会两个月后，陈睿提议让阿美退掉自己的房子，搬去跟他一起住。就这样，这对恋人开始了同居生活。

陈睿租的50平米精装公寓，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每月6500的房租。陈睿涎着脸皮随口一句“别上班了，来我别墅，我养你”把阿美感动得稀里哗啦。工资悉数上交，让她有种老夫老妻的依赖、信任。于是她辞去工作，为陈睿洗衣、熨烫、做饭、收拾屋子，等他回来。

陈睿每天下班都为她买回一束鲜花，一进屋就能看到阿美拾掇的干净温馨的家，马上吃到她做的热腾腾的饭菜。出门前的吻别，回家后的拥抱，一起刷剧，一起逛街，一起打游戏。偶尔看看电影、旅旅游。

一天周末，早上醒来，陈睿盯着阿美看了半晌，说出一句情话“醒来觉得甚是爱你”。这天起，陈睿的脏内裤、脏鞋子、臭袜子，阿美主动全部承包。陈睿送她贵重包包、首饰。

自从有了高薪男友，她便卸下职场的撕扯、工作的压力，整日浸泡在爱情的蜜罐里。从前的同事都羡慕阿美，说她真是个幸福又幸运的女人。

松子却暗暗为她担心，总觉得这样下去不妥。可作为朋友说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说多了难免伤感情，弄不好还真以为她嫉妒她。罢了罢了。

在外，男人们都觉得陈睿自从有了女友，生活得像个皇帝，回到出租屋就能享受一切。特别是那些单身男羡慕又感伤得一塌糊涂。

这样神仙般的日子持续了三个多月。一天晚上做好饭，阿美左等右等还不见陈睿回来。她便下楼去转转，说不定能刚好在小区门口碰见他。

3

电梯里阿美遇见一个小女生，手里抱着大捧玫瑰花，她忽然意识到陈睿似是有些日子没买过花了。晚上下班回家也比以前晚了些，而且似乎越来越晚。

这样的念头在阿美脑海只模糊闪现，并很快消失。小区里几个孩子追逐着玩耍，不小心踩到阿美鞋子，阿美蹲下来系鞋带，这时有个熟悉的声音飘进耳朵。

“我女朋友涨工资了，给我买了一块表，小1万了。”

“你女朋友还送你礼物？”

“送啊，不过我给她买的更多。这次是她送我最贵的礼物。”

阿美侧头一瞥，看见旁边花台上坐着两个男人，抽着烟。其中一个扔下烟头，狠狠踩了一脚道：“真羡慕你有个那么会赚钱的女朋友啊～”。

阿美心头一凛，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男友陈睿。听到这等对话，阿美停住了上前叫他的脚步。

“叫上东子一起去酒吧喝一杯？”

“你不上去吃饭？你女朋友都等久了吧。”

“没事，又不要紧。”

“不了，你叫东子吧，我得回去了，跟女朋友约好等下吃饭、看电影，票都买好了。”

阿美在暗处，陈睿始终没看见她。两个男人说着一起出了小区门。

阿美感到身子失去平衡，些许站不稳，一股不安感从心底升起。上了楼回到房间，她看到客厅桌子上那个空花瓶，这才发现里面确实空很久了。挨着厨房的小餐厅里，饭菜已凉，里面有那道很久没做的银鱼菌菇蛋花汤。她本想给他个惊喜。

她不敢想下去，回到卫生间，打开大灯，对着镜子看看自己。雪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还是很漂亮啊。可表情怎那么不安呀。她对着镜子挤出一个笑容，一切都会好的。只是那个笑容没什么底气。

在沙发上坐下，她拿起手机打开网易考拉，看到一双入夏的女鞋，是喜欢了很久的那款。还有各式各样的裙子。来回翻了很久，最后她选了一款男式汉米尔顿海军系列手表，12112.5元。下单付款。重新燃起希望。

4

阿美站起身回到浴室，放了满满一池热水，打开音响，闭上双眼把自己沉在泡沫里。进入无意识的想象状态，她看见陈睿拿着一块漂亮的手表，跟同事自豪地说：看，女朋友送的，近两万块呢。

她又看见在烛光与玫瑰花包围的房间里，陈睿单膝下跪向她求婚。接着她披上了美丽的婚纱，陈睿为她戴上DR钻戒。可是为什么感觉这么冷啊，打了一寒颤，阿美睁开眼，原来自己睡着了。浴池里水已冷，吹了头发钻进被窝，一看表11点了，陈睿还没回来。

半梦半醒中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感到有人在身边悉悉索索，睁开惺忪的双眼，是陈睿在脱衣服。身上酒精味很重。说不生气，那是假的。

这么晚了她知道他不愿洗澡，阿美便不去说他。陈睿说过他讨厌唠叨的女人。阿美故意翻过身把被子往自己这边拉扯，等着陈睿来哄她。以往他都是这么做的，哪怕越来越敷衍。

这次陈睿躺下后，却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很快打起了鼾。阿美睡不着了，心里委屈不安，扳过他的身板，柔软的双手在他身上轻轻摸索，亲吻他的额头、脸颊……

陈睿不耐烦地脱开她，重新转过身去，“别闹，明天还要上班。”

黑暗中，阿美身子僵在半空，不安的情绪再次袭来。以往她一主动，陈睿就欲火焚身，像猛虎般扑过来，这次，他竟推开她……打开床头夜灯，她摸起手机，又去看了下那块一万2的手表。她睡着时，天空已蒙蒙亮。

等她醒来，翻身一摸，身边没人，坐起来看了时间，确认陈睿已上班走了。记不起从何时没了早安吻。眼前依旧是一堆待刷洗的脏衣服、脏内裤、臭鞋子、臭袜子。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射来，房间里格外安静，没有一丝声响。阿美突然想哭，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与不安。

她再次登上网易考拉看了那块手表，明天才能收到。快递怎么那么慢呢。阿美起床把昨晚的剩饭放微波炉热了，吃了两口便全部倒进垃圾桶。天渐渐热起来，那道银鱼菌菇蛋花汤似乎还有点馊了的味道。怎么会这样，曾经那么鲜美爱不够的东西，也会过期？

收拾厨房，下楼扔垃圾，开始洗衣、刷鞋，以往阿美做这些的时候，是多么欢快幸福，不自觉地嘴角上扬。现在她如行尸走肉，思绪早不知飘到了哪里，只是机械地干着熟悉的活儿。

5

做完这些，已是下午两点钟，阿美觉得肚子空空少气无力，却吃不下东西。她躺床上，意识越来越浅，渐渐合上了双眼，她梦见陈睿赶她出门，她哭得撕心裂肺，他却无动于衷。

渐渐地她一个人出现在街头，来往的陌生人都在笑话她，松子也过来数落她，当初劝你别辞职你不听，这下好了……

她绝望地转身爬上旁边一座高楼大厦，松子着急地追上来喊她，阿美回来，你别跳。陈睿却拉住了阿美，在一旁冷笑：你跳啊，跳啊，死了也还不清花我的钱。

阿美感觉心脏被扎了一刀，痛到手心，一个趔趄从楼顶跌了下去。她惊恐地喊叫却似被扼住喉咙喊不出声。待她睁开眼时，深深吐出一口气，脑袋似有千斤重，从梦中回不过神，身体还在抽泣，脸上淌满泪水。

还好，是梦，现实没那么糟，明天陈睿看见我送他的礼物，一切都会好的。阿美起来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对，应该去买束花，花总能让人情绪放松。

拿起手机准备出门，一看时间4点半了，该准备晚饭了。最近总摸不准他胃口，吃什么似乎他反应都淡淡的。是不是工作太累压力太大了？

她打开微信，给陈睿发消息：老公，晚上想吃什么，我准备去买菜咯。还发一个可爱的表情。

过了大约十分钟，她收到两个冷冰冰的字：加班。

吃了闭门羹，阿美买花买菜的心情瞬时没了。她胡乱翻着手机，想找人聊聊天，却找不到说心事的人，别人都羡慕她，她怎么能跟别人诉说自己的烦恼。唯有松子是最亲近的朋友，可是……

正犹豫之际，忽然微信来了消息，是陈睿。她打开对话框：给我转2万块钱，同事买车借用。

阿美想问什么，犹豫了下还是没张口，随即转账给陈睿。转完账户余额剩近三万块。再过几天就要交房租了，一次交一个季度费用。不过交租第二天就是陈睿发工资的日子。

阿美想买双凉鞋买条裙子，还有护肤品也快用完了，前几天陈睿说他需要一套高档西服，家里的炒菜锅她想换一口上好的铁锅，那样炒菜更好吃，兴许他胃口也就好了……

晚上一个人，阿美不想做饭，便去小区附近简单吃了碗馄饨。她期待明天快些到来。

6

昨晚陈睿回去依然很晚，阿美问他，他只说是加班。第二天，阿美醒的时候他又已上班走了。

快中午时，阿美终于收到快递，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一层层打开包裹，她把那块表看了又看，感觉非常适合陈睿，心中抑制不住的喜悦。想也没想随即给陈睿发条微信：晚饭，等你。

没想到这次陈睿很快就回复了：好。

下午四点阿美出门买菜，还买了花，心情好得出奇。她又做了那道银鱼菌菇蛋花汤，另有香煎芝士红虾、麻辣蛤蜊、酱香茄条、蔬菜沙拉。

六点半了，阿美把看了又看的表重新装进精美的包装盒，一次又一次想象着陈睿收到礼物的样子。这时门响了，她放回礼物盒快速起身去迎他：亲爱的你回来啦。阿美边开门边给陈睿递拖鞋。陈睿换上拖鞋，默不作声。

阿美跑到餐桌旁，故作神秘的口吻说：老公，看我今天都做了什么好吃的。

陈睿边向卫生间走去，边回头扫了一眼那些饭菜。出来后，他坐下来看着盛饭的阿美，欲言又止。

阿美装作没看见。忙完，她朝他一笑，转身去了卧室，出来时手背在身后，紧张激动，满怀期待。她走到陈睿跟前，才将礼物呈给他：第一次送你礼物。

陈睿张大了嘴巴，看看阿美，阿美说不上来那是什么表情。他打开盒子，把表看了又看，随后急切地问道：“多少钱。”

“反正比你朋友收到的贵。”话一出口，阿美就后悔了。

“你跟踪我？”陈睿抬头看她，眼神凌厉。阿美一紧张身子就不由紧绷，脸涨得通红。

思忖片刻，陈睿勉强收起那种眼神，又意味深长地盯着阿美，随后将表装进口袋，端起碗吃饭。阿美小心翼翼，两人一言不发。

阿美觉得局面被自己弄砸了，心里十分懊恼。

晚间，上了床，陈睿突然问她：“我要的西服买了吗？”

“明天就买”阿美赶紧回答。

买了西服，交了一个季度的房租水电，换了铁锅，还剩六千多一点。阿美想等陈睿交给她上个月工资再买自己的东西。

可过去好多天了，这回陈睿像不知情一样，绝口不提钱的事。

7

阿美想他可能有其他急用吧。自己的穿衣打扮倒不是最紧要的，接下来还要买菜、油盐酱醋、水果，还好本月两人暂无朋友同学结婚事宜。

只是……指不定陈睿又有什么要求，不知剩下这些钱能不能撑到他下回发工资。

为了省钱，阿美白天依旧自己随便吃一点，晚餐也没之前丰盛了。陈睿对此很不满，嘴上不说什么，却三天两头给阿美脸色瞧。

后来陈睿说家里有亲戚结婚，转3000块钱给他。他并未提带她一起去。他们之间只见过朋友还未曾见家长。

阿美提过，陈睿却总以忙或火候还不到为由搪塞过去。

终于绷不住了，一天午睡噩梦惊醒，阿美开了门想出去走走，却禁不住给松子打了电话。

松子正在上班，接过电话：“喂，阿美，怎么了？喂喂……”

阿美半天不出声，松子急了：“大小姐，你倒是说话啊～不说话我要挂啦，这边忙着呢。”

阿美终于开口了，带着哭腔：“松子，对不起打扰了。但是我想见你……就现在。”

听话音，松子觉得不对劲，又问一遍：“什么情况？”

电话那头，松子听到“哐啷”一声闷响，电话通着，却丝毫没有阿美气息。

松子急了，放下手中工作，急忙去跟老板请假，说有急事。松子平时工作卖力，她的实力老板都看在眼里，手一摆就放她去了。

来到陈睿阿美住处，松子见门开着，看见阿美一只脚在外，她急忙跑过去。天呐，发生了什么。阿美躺在地上，脸色苍白。松子赶紧拨打120。

松子吃力扶起阿美，把她拖到沙发上，而后捡起她的手机，找到陈睿电话，可始终无人接听。fuck！松子又气又急。

过了一会儿，救护车来了。两个男护士抬着担架上楼来，后面跟着一位略年长的女护士。松子匆忙锁上阿美家门，跟着一起去了医院。

阿美被抬进了急诊室，松子依旧在拨打陈睿电话，还是无人接听。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左右，一名护士出来了，松子急忙问病人情况。

护士朝急诊室望了一眼，叹口气，说：“她怀孕了。极度营养不良，又忧思过度，情绪一激动便容易短暂性休克。”

8

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陈睿不是对她很好吗？松子虽曾为她担心过，但没想到有天会落到这个地步。

“她已经醒了，在输液，你可以去看她，最好去买点吃的，营养粥什么的。”护士瞥了松子一眼，似乎在洞察松子跟病人的关系。

随后，她又补充一句：“最好让病人老公来照顾她，这个时候情感上的关切很重要。”

“好的，谢谢您啊。”松子谢过护士，随即又给陈睿打电话，这次她用的自己手机。

呵，换了手机秒接，“喂，是松子啊，这么稀罕，约我吃饭还是喝酒？”

松子气得发抖，陈睿涎着脸皮的样子在她眼前晃动。

“你媳妇儿晕倒了，在XX医院，她——怀——孕——了！”最后四个字松子加重了语气。说完就挂掉了。

松子去病房看了眼虚弱的阿美，她嘴上还插着氧气瓶。松子心疼地摸摸她被冷汗浸湿的头发，勉强朝她一笑，随后出去买营养粥了。她等着等会儿陈睿来一定狠狠把他数落一通，然后把他绑在阿美身边，寸步不离。

松子买粥回来，护士摘了阿美氧气瓶，先给她喝了一杯温水。营养粥只喂了两口，阿美就吃不下了，甚至还恶心干呕。

见陈睿还没到，松子又打电话过去：“你媳妇儿怀孕，因你照顾不周，导致她营养不良忧思过度而晕厥，现在医院，你听懂了吗？！”

陈睿冷哼一声，就把电话挂了。松子气极了，再要给打过去，阿美冰冷的手少气无力地拉住她，摇摇头，口里无声地说着：“别打扰他工作。”

松子暴脾气上来了，把粥往床头桌上一搁：“你不忍心打扰他工作，就忍心打扰我？他可是你男人啊，孩子他爸！”

阿美眨动下又黑又长的睫毛，两行清泪瞬间滑落，湿了脸颊、枕头。想说什么却无力出声。松子马上意识到自己犯浑了，赶紧道歉：“对不起，我看不得你这般无助，姐妹儿我心疼啊！”松子差点就哭出了声，马上背过身去。

天就要黑了，陈睿始终是没有来。阿美输着液睡着了，有轻轻的鼾声。过了不久，松子给自己男友打了电话，男友付俊很快就到了，带着三份晚餐。

9

等阿美醒来已是晚上八点半，饭菜已凉。松子让付俊重新去买了一份孕妇餐。阿美多少吃了一些，加上安稳睡了一觉，脸上很快有了血色。

“还不让他来？”松子试探着问。

阿美呆望着窗外夜色，樱唇轻微蠕动：“要来早就来了。”

原来她自己心里清楚，松子看她明白，倒不好说什么了，就单刀直入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阿美转过头看着松子，半晌说道：“松子，你可不可再帮我一个忙？”

“嗯？”

“就是，明天，你去他那里帮我把行李收拾了带到这里，也没什么，左不过几件衣物。其他的都不要。”

“还有，他买的包、衣服、首饰都不要，把属于我的带回来就行。”阿美补充道。

“你就这么便宜了他，白白给他做几个月免费保姆、炮友？”松子又尖锐了。

阿美转过脸去：“松子，求求你了，给我留点尊严。”

松子深呼一口气，试着调整愤怒的状态，却有眼泪在眼眶打转：“好，我帮你。那孩子呢？”

“打掉。”阿美回答得干脆冷漠，但腔调出卖了她，来自内心深处绝望的颤抖。因着她背着面，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次日，刚好是周末，松子让男友在医院看着阿美，自己准备去帮闺蜜搬东西。临走前，男友不放心地拉住她：“我跟你一起去。”

松子笑道：“放心吧，我又不是去杀人。”

男友松开手，嘱咐道：“见到他一定要冷静冷静，再冷静。”

松子拍拍男友肩膀，安慰他：“放心吧夫君，嘻嘻……”

10

说完就走了。松子手里拎着一个桶，上了楼，敲门，陈睿刚起床。

把桶藏在门外，不由分说，松子推开陈睿径直进了屋，快速收拾阿美的东西。陈睿自觉理亏，什么也不说，只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问也不问一声。

松子怒气又上来了，她操起一把木椅在眨眼的功夫砸了屋里的台灯、浴镜，转身又去到厨房，盘子碗碟儿的凡是能砸的全部给摔了粉碎。

“松子、你疯了吧！”陈睿站起来惊呆了，竟怔怔地挪不动脚步。

“我是疯了，当初是我瞎了眼，才活活把一个软糯的小绵羊送到大灰狼手里。”松子边砸边说。

“她吃我的喝我的穿我的住我的，你看她浑身上下哪一样是她自己的！”

松子也不反驳，只冷哼一声，又寻摸一把剪刀，把陈睿给阿美买的衣服、包包剪得东一块西一块，“阿美说了全部还给你，吃你的喝你的也全拉你马桶里了，你要觉得可惜就去捞吧。”

“你再不住手，我要报警了！”陈睿知道松子跟老板关系好，而她老板跟陈睿老板偏巧是一对夫妻，再加上阿美曾在工作上帮过他，于是他只敢吼叫，不敢对她出手。

“你尽管报警吧死渣男！以后出去可别跟人说你认识我就谢谢了！”看搞得差不多了，松子拉上两个行李箱走到门口，回头看陈睿，他果真正准备拨电话。

于是她放下行李箱，抱起门外那只桶朝他哗啦一声泼过去，浓烈的油漆把1米八的陈睿染成了血红的雕塑。

趁陈睿处于懵圈状态，扔下油漆桶，松子拉着行李箱就往电梯跑去。

之后几天警察并没找上松子。医院里，她和男友正在候诊室等在里间打胎的阿美。松子有些累了，叹口气坐在椅子上，男友过来，蹲下紧紧握住她的手。

松子想，阿美可怎么办，出来后养身子，养好了要找工作，而她已经很久没上班了，现在工作又难找。最难的是心上的伤，或许会伴她今后的一生。

她又想到自己，虽然付俊对她很好，但当初陈睿对阿美也确实很好啊。

单身时一刻不敢放松，有了男朋友还是不敢放松，结婚后就更不敢放松了，一旦放松，谁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除了小3小4可能将来连孩子都会嫌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