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三十日之时,你发来祭文,祭奠早已死亡的婚姻终于盖上封存的印章入土为安。
“辛巳三十日祭:
在忧愁的憧憬中拉开轻纱帷幔,在轻松的悲伤里落下鹅绒垂幕。爱情装进婚姻的棺木,婚姻踏上迎新的墓床,寂静无声,无人谢幕!值此三十日,诔文以祭。
在那荷尔蒙多汁,多巴胺丰产的日子,随笔小文一段:风轻云淡签字,落叶飘遥转身。剪一段文字淡淡的殇,焚一柱清香化成栓,从此推不开那扇心窗,萤火虫点不亮星光:
我们的故事,以打扰开始;很庆幸,走到了你身边:我也曾经很用心。
只是,后来失去了热情。你选择了适合,我也输给了喜欢。很遗憾,没能走到你的心里。
以前打扰你了,以后不会了。”
我淡淡的回:放下过去,你会遇见更好的明天。
此刻,我独自坐在这冬日的晨光里,像一朵早醒的向日葵,微闭着双眼,迎面仰向光……任由记忆中的光影斑驳,点点滴滴。
那一年,二百三十米的烟囱高空,我们初见。你是大学毕业刚分配来单位的质检技术员。我是手拿银钩的钢筋工。在我眼里,清瘦的你总是显得那么文质彬彬而又腼腆。唯有那一双温柔的眼睛在镜片后清澈得发亮。还有你微微笑起来的样子,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闪着银光。而我,哪怕终日是穿着朴素的工作服,可就连我工作帽的帽檐下那几缕散乱的发梢,在你眼里也都是跳跃着生动的光。
或许,风华正茂的我们本身就是那道光芒万丈的霞光。于是,年青的我们光追着光,眼追着眼,那般美好。我仍记得你第一次送我的礼物,那是一盒梁祝小提琴曲的录音带。它也是恋爱期间,你送我的唯一礼物。
我生于寒冬,天性凉薄,且怕冷。可我慢慢的发觉,原來你与寒冬一样冷。记得那年冬天在湘乡的工地上我深患流感,咽喉发炎,咳喘一月之久,未能发声。同在一个工地的你不闻不问,宛若不知。只至我痊愈。我约你出门见,谈分手。那夜雨伞下,我说:“分手吧!”你未允。拉我入怀抱,久久不肯松手。
我承认我心软,断不了,那就结婚吧。还记得那日资江河大桥上,刚刚领完结婚证的我们,立于挢上,我趴在桥栏,泪流满面。你问:“哭什么?”我无法作答,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因何而哭,只是眼泪它不由自主。
举办婚礼前夕,你仍在湘潭的工地,恍若局外人。是我独自打理好一切,跑去湘潭把你捉回来的。
我不快乐。更谈不上新婚的幸福。婚礼后,假期一过,你仍是五湖四海的奔波。我怀着身孕,守着一房一厅一厨一厕。在那一亩心田,种花种草种自己。那又是一晃而过的十年。虽然我们生下了儿子,常年在外的你,却并不知道,儿子是怎么长大的。因为,你从来都没有抱过他,陪伴过他。甚至,在儿子生病期间,你都不会打来一个电话。
2000年。我30岁。单位改制,我们双双下岗。至此,我正式成为全职的家庭主妇,而你为家庭生计,背井离乡,离家更远。在浙江,你从一个普通的监理,一步一步做到总监。每年暑假,我会带着孩子去你那,仍是住最简陋的工房,过着最朴素的烟火生活。在我眼里,你不温不暖,不赌不嫖。工作永远出色。
2005年,你去了徐州做房地产工程,任工程部经理,你有了几十万的年薪。2006年,我们全款买了新房,在氏星城。新房装修的时候,全是我一手打理,一事一事的操办,一物一物的购置。完毕,你只需拎着一个包从远方回来,像来喝酒的亲戚。可是你给予我的从来都没有肯定,而是职业病似的挑剔。为了装修好这个新家,我瘦得脱了形,甚至老胃病复发,我所做的一切,赢来了别人羡慕的眼光,但不会有人说一句:“你辛苦了"。
2008年,在我的促进下我们又购置了一套商业铺面,想以此来保障我们的晚年生活。可是,我并未感觉到丝毫的幸福。尽管,在所有的外人眼里,我是如此的福气满满。
还记得我过四十岁生日的前夕,我曾故意开玩笑的对你说:“你送我一只金手镯吧。”其实,那是我第一次开口问男人要礼物。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金手镯。你听罢便回了我一句:“你凭什么要我送礼物?”这话,我估摸着我会记一辈子。四十一岁那年,我意外有了小e。我背负着一种怎样的心理压力,像一个赌徒般,怀揣着一个新的希望,以为那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那一年,氏星城房地产业资金链全线崩盘,地产业一派狼藉。小环境已尚且如此了,大环境更是堪忧。2011年年底,你所在的浙江房地产公司张家界分部欠你薪资几十万。假期回家的你,一脸的凝重。大着肚子的我,拍了拍你的肩膀,豪气冲天的说:“别怕,有我呢。我去讨薪。"你点头同意了。假期一过,你回张家界工地,我要与你同去,你未允。不日,怀着七个月身孕的我独自坐着凌晨的火车去张家界城找你。电话里,你淡淡的,都没来火车站接我。我独自坐的公交车,找到你公司楼下,你站在那等我。可我并不在意,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去了你公司的老总办公室,商谈拖欠工资的问题。谈了家里的实际情况,大孩子要上高中,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在际,处处得用钱。可商谈结果并不乐观。老总公司确实没什么钱,工程一拖再拖,银行与民间借贷已压得他自身都喘不过气來。那段日子,真是寒冬里的腊月天。我呆在你的单人宿舍里,一日三餐吃着简单的盒饭,与你挤在那张窄小的单人床上,冻得只鼻塞,呼吸不畅,但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却不能吃药,只能硬挺着。这样的日子,我熬了十天,没有一句怨言,唯你出门不在的时候,我才忍不住悲声恸哭。我是一个人回的氏星城。走时空白的帐上多了一万元。后來你离职,总计讨回薪资七万元。后來,你怨我。说我去帮你讨薪,是成事不足。
成婚二十多年,两地分居二十多年,聚少离多,都不是感情淡薄的致命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你的冷漠与不懂。你看不到我的丁点好。二十多年里,你甚至从来都沒轻唤过我的名。我自认为从未曾愧欠过你,在这个光怪陆离的花花世界里,二十多年來,我干干净净地过着自己简单的生活,一尘未染的深居简出。这不是说我有多么的高尚或是多么的道德,自律。只是我本生性凉薄无情而已。况且,道德倘若丧失了人性,在我眼里,它就是狗屁都不如的东西。
我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真正的爱情,什么是真正的爱而不得。而我也是一个正常的女人,也渴望爱,渴望温暖。正因为懂得,所以心才会隐隐作痛。每当我走在你身边,或前或后,我都会心生绝望。望着你,我对自己说:“噢,不。我不能和这样的人过一生。"我们不能就这样等死的活下去。
的确,你是个好人。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不喝酒,不打人,不赌不嫖。该尽的责任也都义不容辞。生活也甚是自律,勤俭节约,挣着几十万的年薪,仍希望我只过二千元的生活。所以,我从未管过家里的财政,从未过问过你手里的资金。这么多年来,你从未带着我与孩子们出去旅行过。你也从未让我感动,欣赏,仰望过。尽管你也未曾给过我痛不欲生的痛点。但我们的生活,我们感情,连同那一纸婚约,始终都如同在温开水里煮着的青蛙一般。
我提过离婚的,从结婚第二年开始,我就知道,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要的温暖,你给不了。每一次我都认真的提:“我们离婚吧!”每一次,你都轻描淡写的以为我又在作。只到今年六月,你五十岁的本命年,一切都來得措手不及。胜的出现成了压垮我们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向你提出了离婚,我告诉你胜的存在。我告诉你,我已出轨,作为过错方,我愿意净身出户。
接下来的那段日子,对我们彼此来说,都是一场漫长的煎熬期。胜和你在电话里深谈,你开始挽回,紧紧抓住我的手不愿松开。你开始唤我以名。可是,再也回不去了,我给你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向你道歉,说全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请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从此,我们还是亲人。可是,在分手的那段日子里,我更加确信了自己的选择,我不后悔。人常说,分手见人品,在那一地鸡毛的碎屑里,在你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无能为力挽回之时,你的尖酸刻薄,斤斤计较,让我看到一个男人真正的可悲。我一无所有,再无什么可被你算计。你并没有任何损失,你所有的财产资金,原有的房产和商业铺面,以及今年你又新购的一套住房,我都没有与你做任何分割。你只是丢掉了一个,你从未曾真正在乎过爱过的女子,孩子们的妈而已。就像那个原本你就不曾喜欢的布偶,放在角落里。你看都不会看一眼。你的难过,在于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我都不喜欢的布偶,别人怎么可以当成宝一样的捡去呢!"何况那个捡去布偶的人,还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你想不明白。你怎么想,都不会想明白。自己会输给了一个一无所有的人。
当有人问我为什么净身出户。我都答,因为你没错,错的是我。是的,错的是我,但我愿意。一生别无他求,唯愿得一人心,温暖相伴余生。自此,你写给我的,你说的以后会有:玲珑骰子安红豆,刻骨相思知不知。
那相思,我便已是不知。
并附《无题》一首:
那一晚
我们谈到了死亡
像两具平躺在床上的尸体
心底,淌过一条河流的绝望
与悲凉,我们活着却像死了一样
流不出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