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当已皈依我佛,循规蹈矩苦行为僧,绝无半丝情欲。奔向紫霞者,六耳猕猴也!”如来道。
“速速擒下!”四菩萨、八金刚、五百阿罗等一哄而上。
前因
自孙悟空开杀戒救师,反被唐僧念咒驱离,悟空便去普陀崖向观音诉苦。
“那秃头实在太负我心了!俺杀妖降魔保他,他不分皂白就念紧箍咒责怪老孙!”
“菩萨你不是说带上它就会忘记痛楚吗?它反而带给我痛楚!”
“因为你还没能忘记你之前所做的一切。”
“那能否帮老孙解下这个箍?”
“那是你自身的束缚,只有你自己能解开。忘记过去,抑制情欲,紧箍咒当犹如不存在。”
“何以要忘却?何以要忘却!”悟空双手抱箍,连翻几个跟斗,消失在云端。
观音拦不住猴子,望向苍穹那紫色的晚霞:“莫非西游历史就在此刻发生转变?”
云端之上,孙悟空凭感觉在天宫行走。转回廊,越虹桥,踏玉阶。突然发现有位紫衣仙女促膝仰望着星宿。这女子俺哪里见过?悟空探步向前,走向紫衣仙女。眼看就要走近她,紧箍咒却无故收缩。撕心裂肺的痛啊!悟空从来没试过这种程度的痛!双手再也抓不稳金箍棒,抱着头在地上滚来滚去。耳红面赤,头胀眼昏,撕裂嚎叫。终于,所有力气都用尽了,躺在地上,迎面就是满天的星宿。细看,无数星光汇成一个幅画,画面中有一颗大青树,树下是一片薰衣草组成的花海,有蜜蜂在丛中嘻戏。
忽然,天地被黑暗吞噬,万千鬼魂从身边掠过。幽冥王和判官在讥笑。
“孙悟空也会说谢谢!”
“他现在就像一只被驯服的狗,除了旺旺两声,什么风浪也作不了!”
忽然,天地被海水覆盖,无数水族从身边游过。龙王敖广在苦笑。
“孙悟空也会乞求我!”
“一代英雄竟沦落到如此地步。”
忽然,天地被白云萦绕,良多天兵从身边飞过。天兵天将在嘲笑。
“孙悟空也会妥协!”
“这就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孙悟空!哈哈哈~”
我是谁?孙悟空?
天边在摇晃!大地被震裂!
孙悟空从梦中惊醒,身边的紫衣仙女摇着他的身体。
“你是谁?”
紫衣仙女匆忙往后退。
“不!”
紫衣仙女捂着嘴。
“走,快走!你不应该来这里,五百年前就不应该来!”
紫衣仙女红着眼。
“逃,快逃!趁他们还没有发现你!”
悟空徐徐站起,连灰尘都没有拍,因为天宫根本就没有一丝灰尘。他一脸疑惑望着紫衣仙女。
“姑娘你是谁?俺只是路过天庭啥都没干你就让我逃。难道又触犯天条了?”
“就算触犯了俺也不必逃!五百年前我敢大闹天宫,五百年后我照样……”孙悟空噎住了。
紫衣仙女扬起衣袖拭去泪水,徐徐走开:“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你不是他。”
一道闪电撕开了云层,无数个身影从罅隙中拥出来,把整个苍穹染成黑色。二郎神站在队伍的最前头,紧挨着他的是四大天王。另外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十二元辰和五方揭谛带着十万天兵蓄势待发。
“孙悟空哪里逃?束手就擒吧!!”
这场景是何等的相似!
“杨戬你作甚!俺只是路过天宫,顺便做了个梦而已!所犯何罪?喂,你最好握紧你的狗链!”
“孙悟空,你因被唐三藏逐出师门反目成仇杀害之!”
“闯地府,打伤幽冥王和十四万七千鬼卒!”
“潜龙宫,刺杀龙王敖广!”
“闹天庭,天兵天将死伤无数!”
“污蔑,全是污蔑!带俺去见如来!”孙悟空扬起双手。
“锁起来!”二郎神说罢看了看旁边的天兵天将,见没人注意擦了擦冷汗。
“他居然不反抗!可是我们已经将他打伤天兵天将的罪已经加上了。”巨灵神轻轻走到二郎神耳边说。
“孙悟空也会妥协!”
“这就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孙悟空?!哈哈哈~”越来越多天兵在嘲笑。
天边在摇晃,大地被震裂。
一道金光从云间涌出,不断旋转划出美丽的弧线,最终安稳停在十万天兵天将面前!
世间瞬间被分成两半,一半是明,一半是暗。
“来者何人?!现以妨碍司法公正罪逮捕你!”二郎神对那束金光大喊。
金光慢慢消散,逐渐恢复成一个人形。
“究竟是谁?”众天将议论纷纷。
金光散尽,轮廓浮现。
所有天兵瞪大眼睛,捂住嘴巴:“这不就是——”
黄发金箍,金睛火眼;
身穿棉布裰,腰系虎皮裙;
手持金箍棒,足踏麂皮靴。
“齐天大圣孙悟空是也!”他眼中全是愤怒。
“这……怎么有两个孙悟空啊!!”众将惊讶:“一个孙悟空就已经足够让天庭惨败,现在两个孙悟空……那还得了!”
“你终于来了,孙悟空。”紫霞抱着一套盔甲自言自语。
“快去请如来!”二郎神小声对旁边的天将说。
他用脚挑起金箍棒指着二郎神向十万天兵天将宣战,大声喊:“来,战个痛!”
孙悟空呆若木鸡,被眼前另一个孙悟空惊呆。不是因为此人长相装扮武艺与自己一样,而是他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十万天兵一拥而上,将两个孙悟空围成一个圈。孙悟空操起金箍棒向另外那个孙悟空敲去,却被巧妙躲开。
“你是谁?何以假扮老孙?以我之名杀唐僧,伤冥王,害龙王,闹天宫?”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说罢另一个悟空冷冷的笑。
出其不意,悟空一棒砸去,对面却一棒扫来,相互抵消。两人撕打成一片,招式相同,法力不相上下,迟迟分不出胜负,不断有天兵天将飞出去。
观音赶来,分别念咒,两个孙悟空同时抱头滚地,咒停即止,无分真假。
玉帝听闻,赐予照妖镜,分别测验,尽是本尊,无分虚实。
众人望向紫霞仙子。观音对着紫霞挥手:“去吧!”
紫衣仙女抱着一个包裹徐徐走向两个孙悟空。
五百年前
紫霞拿着一个包裹拿到孙悟空面前。孙悟空打开,眼睛一瞪。
金战甲、红战袍、紫金冠。
那是他在花果山与天兵大战时穿的战袍。悟空沉默半晌,推开紫霞的手把包裹晾在一边。
“我现在不需要它们了!”
紫霞低着头不作声,徐徐走到两个孙悟空面前,摊开包裹。
金战甲、红战袍、紫金冠。
“那是孙悟空的东西吧?”天兵甲说。
“对,五百年了。”天兵乙答。
“我明白了!谁认出这装束,谁就是孙悟空!”天兵甲恍然大悟。
其中一个孙悟空立即抢过包裹,化成金光不断旋转直冲云霄。待金光消散,他已经穿上这身装束。
金战甲、红战袍、紫金冠。
“他就是孙悟空!”天兵天将仰望着穿上战袍的悟空。
“那另外那个是?”
“六耳猕猴!”佛祖不知从何处弹出来。
“天地混世四猴,不入十类之种。假悟空便是四猴之六耳猕猴!”
穿上战袍紫冠的悟空悬在半空,怒视着手足无措的六耳猕猴:“大胆妖猴,该当何罪!”
六耳猕猴眼角泛光,低头去抚摸不知何时晕厥倒地的紫霞。
“悟空当已皈依我佛,循规蹈矩苦行为僧,绝无半丝情欲。奔向紫霞者,六耳猕猴也!”如来再道。
“速速擒下!”四菩萨、八金刚、五百阿罗、三千揭谛等一哄而上。
紫霞的身子被分裂成无数个紫光点,围绕着六耳猕猴转呀转。环绕数周后,细雨般洒向凡间,把一片大地染紫了。
六耳猕猴突然狂笑,四菩萨八金刚等戛然而止。
“我一开始就已经输了是不是?”六耳望着如来,没有愤怒。
“五百年前有两条路在我面前,我走了其中一条,一开始我以为我胜了,结果一败涂地,被惩罚了五百年。现在,这个选择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选了另外一条路,还是输了。但我不必浪费五百年等待下一次的再败了。”
“我知道西游的下半段路,你宁愿把历史重置,也不会让我走完。”
“来吧,让他了结我吧。”六耳猕猴摊开了双手。
如来大怒:“还不动手?速取妖猴首级!”
四菩萨、八金刚、五百阿罗、三千揭谛、比丘僧、比丘尼另外还有二郎神、四大天王、另外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十二元辰和五方揭谛带领十万天兵一拥而上。
六耳猕猴化成一只蜜蜂从人缝中逃离。
“呵,妖性难改!”佛祖冷笑。说罢将金钵盂抛出去,正好盖住蜜蜂。
随即打开金钵盂,六耳猕猴果真露了本象。悬在半空的孙悟空突然加速,操起金箍棒打死了无心恋战的六耳猕猴。
五百年前
一天。
“孙悟空你会不会变?”紫霞托着脑袋凝望悟空。
“不会!”
“那你怎么不肯穿我给你做的战袍?”
“因为我已经厌倦了战斗!我是神仙了,不必再为自己的生存跟凶猛的敌人拼命了。 ”
“所以你每天朝九晚五,循规蹈矩,养马种树,见到领导就用力张开笑口。不惹事,不生非,费心克制自己的情欲,这样就可以安安乐乐,不愁吃喝?”紫霞皱着眉问:”这就是你要的生活?“
孙悟空缄默,紫霞拽着他的衣袖追问:”孙悟空,你快乐吗?“
”我觉得世间最快乐的是凡人而非神仙,每天为三餐一宿奔波工作,然后住在一个安静的地方住下,盖所小房子,拥有一片田野,一个池塘。结婚,生子,终老。我多想下辈子当个凡人,再也不为领导吞气忍声,该哭时哭想笑便笑。然后坐在院子的藤条椅上,吸着最新鲜的空气,看大青树下紫色花海一片,有蜜蜂在丛中嘻戏。”紫霞托腮凝望着满天的星宿,对沉默不语的猴子说。
“孙悟空,你一定要记得你是谁,喜欢做什么。”紫霞注视着猴子的双眼,失了神。
又一天。
紫霞抱着装有金战甲、红战袍、紫金冠的包裹徐徐向悟空走来,悟空抢过包裹在空中换上了装束,气势凌人!
而紫霞瘫倒在地,望着悬在半空的悟空,欣然笑了。
接着身体被分裂成无数个紫色的光点,散向大地。
“那可是紫霞五百年的修行呐!紫霞把自己的一切都赌上了!”太白金星望着逐渐散去的紫霞,摇头叹气。
孙悟空怔在半空,突然加速,将就擒的六耳猕猴一棒打死。穿上紫霞亲手做的战甲,他更是杀红了眼,无数天兵天将死在棒下,天庭节节败之。最终玉帝找来如来,将悟空压在五狱山下。
孙悟空为这个赌局压上五百年的筹码,却只是换了一种输法。
六耳猕猴被一棒打死了,所有人松了口气。
“六耳猕猴!”金角大王拿着紫金葫芦呼喊。
披着金战甲、红战袍、紫金冠的胜利者没有回答。
“孙悟空!”金角大王将信将疑。
披着金战甲、红战袍、紫金冠的胜利者依旧没有做答。
他回头冷冷盯了金角大王一眼,这眼神犀利稳重。然后扬起嘴角十指合拢对如来说:“佛祖,我已经准备好继续取西经了!”
灵霄宝殿之下,堕落深渊之上,有一片土地长了一颗大青树。荒山上树荫下池塘边,一间瓦房两口子三只小羊四面八方被紫色的薰衣草包围,蜜蜂在花丛中嘻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