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流行讲故事,我忽然也想起一个故事。故事在主人公叫磊,是的,死党的妹妹,她是个姑娘。
磊是个很二的姑娘,于是我们叫她二磊。很小的时候,她就爱跟在我们后面,穿花布的棉袄,前大襟被口水和鼻涕处理的很硬,二磊打小就是一个很倔的姑娘,据说有一天五岁的二磊在院子里水盆边拿个纸叠的小船玩水,弄得满身水,被他爸看见,呵斥了几句,一个小时之后,二磊他爸回来发现,她还在那玩水,于是啪啪啪,二磊的屁股就肿了,二磊压根没哭,自己跑屋子里去拿了个水瓢,他爸问你干啥,二磊瞅了他爸一眼,说盆里没水了,她那小船浮不起来。隔壁家小孩用洗衣粉自制吹泡泡神器,二磊就偷了家里洗衣粉,怕被发现,半夜爬到房顶,吹了半宿泡泡,结果第二天因为喝了太多洗衣粉水差点住院。
我当时和我死党说,二磊太倔,做生意倒是好事,要是看上哪个“渣男”就完蛋了。结果,我们就心想事成了。
二磊是刚上大学那年和力在一起的,据说是某次实 习的时候认识的,力给二磊写了首诗,藏头的,拼出来就是“xx我爱你”之类的,如此拙劣的手段居然骗的二磊热泪盈眶,不过后来二磊说,跟诗没啥关系,那天她在教室里见到力,他站在窗边和人说话,夕阳西下,他整个人都是红的,用二磊的话形容,就是当时她的心仿佛被唐僧的袈裟一下子罩住了,然后怒放,然后是佛光普照的宁静。二磊是个漂亮的姑娘,力却不是一个帅哥,两个人神奇的在一起了,二磊说那时候,自己看不见别人,满天满眼全是力。
力去踢球,二磊像个移动行李架,毛巾分擦手擦头的,水分补气补血补能量的,为了让力第一时间听到她的喝彩,二磊每天恨不得吃一整板金嗓子喉宝。食堂吃饭,二磊永远是给力“布菜”的角色,为了给力送个像样的生日礼物,力去学校附近的化妆学校当“模特”,顶着非主流的头型,穿着杀马特的礼服,寒冬腊月在洗浴中心门口“走个秀”,一次赚50块钱,硬是攒出了一个手机钱。后来我问她,力送你的生日礼物呢?二磊用手比划一下:“一只毛绒熊,我当时还激动的搂着,掉我一脸毛。”
有一次刚放寒假,力和二磊因为车票买晚了同时滞留,那天晚上,力感冒发烧,寝室没人了,力给二磊打了电话。睡眼惺忪的二磊听着电话里力烧的近似胡言乱语的声音,当时“醍醐灌顶”般的一激灵,拿件毛衣就冲出去了,北方的冬夜,雪都冻凝固了,二磊反穿着毛衣,露着印着长颈鹿的线裤,奔跑在去往药店的路上。后来这段记忆二磊说自己基本上没有,不是因为不爱回忆,而是当时真冻迷糊了。
对于二磊的这种种行为,我们是恨铁不成钢的,但二磊说,没事,我贼幸福。
我始终认为这是初恋让荷尔蒙发生突变化学反应的原因,鉴于爱情只维持三个月的理论,我觉得二磊对力的痴迷,应该最晚截止在五个月以后。结果,二磊一直维持了2年。不是相亲相爱的两年,是做牛做马的两年。当然,力也和很多男生一样跟二磊爱着,但我总觉得和二磊比起来,那些爱淡的像散在空中的烟圈,瞬间便被忘却了。
大三那年,力和人打架,失手断了人家一根手筋,各种协调后,记大过,赔2万块钱。力不敢和家人说,于是自己想办法赚钱赔给人家,二磊和力开始了苦行僧的生活,家里汇的生活费,二磊都塞给力,自己去打工赚钱,感冒烧到39度,二磊端着菜盘子左摇右晃,看的老板胆战心惊。给人做家教,男主人对她耍流氓,二磊尖叫着拿家里铁质的复古电话把人差点砸成轻伤害二级。
后来钱还上的时候,二磊跟力出去吃了顿火锅,二磊哭的昏天黑地,说太他妈香了。
大学毕业前,寝室的姑娘跟二磊说,力最近跟艺术系一姑娘好像挺好的,看上去挺琴瑟和鸣,二磊嗤之以鼻,我这样生死与共的姑娘,他何德何能能跟我玩劈腿。
于是,毕业后二磊带着小时候玩纸船的倔强和决心,硬是扔了家里准备好的工作跟着力去了南方的一个城市。
二磊说,当时她觉得是应该某天就会有个惊喜,初恋相爱结婚,这是多完美的故事,后来每天吃饭,二磊都吃的很小心,怕被戒指硌到牙。
当然,二磊的牙一直也没硌到。故事也顺理成章走到狗血的悲剧阶段。
力跟她分手了,说是去别的城市找那个和他琴瑟和鸣的艺术系姑娘了。
二磊于是默默收起了那些翻烂了的婚纱杂志。力走那天,二磊没脸没皮的去送站了。站在机场门口,二磊和广告牌上的空姐姑娘一样,木然的笑靥如花。
“分手那天他说完咱们分吧,我没哭,他自己哭了。”二磊坐在我对面,使劲搅着杯里的咖啡,“他说对不起我,但我对他太好了,他一直没忍心和我说,他不爱我,已经很久了。”二磊的眼睛直直的,却看不到太多悲伤,像被掏空的玩偶,没有生命。“其实很久之前我就觉得了,但你很爱一个人,是根本停不下来的。而一旦你停下来,就永远不会那样的去爱一个人了。”
力和艺术系的姑娘在一起没多久就分开了,二磊依然坚持每年冬天给力邮一件毛衣,胃的部位那缝上一块加厚的棉布,力有屁大点事,二磊都全身总动员的忙碌。直到有一天,二磊指着一张照片上的姑娘说,你说力会不会喜欢这样审儿的姑娘。我一巴掌拍她头上,你还能再贱点不!二磊抬眼瞅瞅我,点点头。
后来,力借钱和朋友合伙做生意,朋友拿钱跑了,债主电话打到二磊这里,说再不还钱,就准备轮椅吧。二磊借遍世界上所有的她的朋友,拿着钱把力“赎”了出来,据说当天跟拍香港大片似得,二磊拎着钱在那个破旧地下室跟人“谈判”,聊的不错,大哥一开心,还把零头抹了。
后来,二磊把力带出地下室的时候,力穿着破到“露背”的脏衬衫,嘴角青肿,哭到没有声音,嘴型能看出来,说的是对不起。二磊蹲下看着力,一直到夕阳镀到他身上,整个人都变红了。
因为去给力还钱,二磊丢了一个大单,老板炒了二磊的鱿鱼,二磊拎着大箱子,满世界找便宜房子。
某年同学聚会,二磊给胃病的力挡酒,喝的头顶冒烟的二磊红着脸问力,你是不是再也不会爱上我了。力趴在桌子上,没抬头,肩膀抖成筛子。二磊啪嚓的摔了酒杯,气贯云霄的大喊:“那就这么定了!”
二磊和力分手3年后结了婚,老公是个很普通公务员,彼此相敬如宾,有点像很多金婚银婚的夫妻。而力就在一直绵延不绝的在努力还二磊钱。
时常问二磊还记得自己当年特别爱一个人的状态吗?二磊总笑笑说,记得,当初发力太猛,如今,早已经肌肉僵硬了。
我们总在说,你有多爱一个人,但那个人也许没那么爱你,但其实,一个人肆无忌惮的爱一个人,也就那么一回。它像绚烂的焰火,一边美丽一边坠落。
在最美好的年纪,像个傻逼一样的爱一个人,哪怕有一天你发现,只是有人陪你演了场戏,落幕无人鼓掌,悲伤逆流成河。
但起码,这戏里,你是主角。
我们都该这样爱过的,哪怕曾经,遍体鳞伤。
我们都该记得这样爱过,哪怕未来,永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