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边塞] 与子同袍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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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州城的新兵招募处,好多周围郡县的小伙子们都在排着长队报名。像我这样自带马儿的人还是很少,我的马儿身体一侧驮着我的盾牌,另一侧的大袋子里驮着几只父亲打来的野兔子,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一手握着银色长棒,一手抚摸着自己的马儿,马儿正温厚地闪动着两只深邃的大眼睛,偶尔会从鼻孔里发出一串长长的声音。

在书记用毛笔记录完参军人员的名字后,后边的军需官会从堆成几座小山的军服里拿出一件来交给报名的人员,有的人太着急直接将新的甲衣换上,然后挺起胸膛对着周围的人露出神气的表情,好像此时太阳只为他一个人而闪亮。

我正看得开心,听到身后有马蹄声传来,我回头一看,这不是那个白衣少年嘛,他正骑着一匹白马赶过来,白马的动作好灵活,跑起来就像跳舞一样不费力气。跟在他身后那个人眉目严峻、虎背熊腰,胯下一匹栗色骏马雄浑有力。我痴迷地看着两种风格完全不相同的马儿在飞奔,马儿离我越来越近,它们慢慢地放缓了脚步,接着从马上跳下来了少年和那个大汉。

“报名参军啊?”

少年开口问我,我还没把眼神从马儿身上移开,

“对啊,你也来参军啊?”

我这才将注意力放到少年身上,后边那个大汉一脸不屑的神情,他可没有跟我打招呼的意思,我也不认识他。

“你的马儿的皮毛全是黑色的啊,这很少见啊!”

我又摸了摸我那憨厚的马儿,黑色的肚皮随着呼吸一鼓一鼓的,

“我这马儿可老实了,耐力好,跟我家大黄牛是好朋友,跟大黄牛学会了耐力,就是速度被大黄牛带坏了。”

少年听后哈哈大笑起来,后边那个大汉也憋着嘴在笑,我话匣子开了,接着说道,

“有一次大黄牛生病了,不能下地,马儿愉快地犁了十亩地。回家后,从马儿的表情看起来,它在欢快地笑着,终于可以从事它认为自己擅长的事情了。”

我看了一下听众的表情,这时排在我前边的人都聚过来听着我这马儿的传奇故事。他们仔细地打量着我那不知所措的马儿,还没有这么多人这么近距离打量过它呢。

“可是我家大黄牛恢复得出奇得快,以后再也没见马儿这么欢快地叫过。现在马儿跑起来就像是在散步,慢得不行。这是一匹有激情的马儿,只有给它驮上很重的重物,或者见到鲜美的草儿,它才能飞奔起来。”

马儿似乎听懂了我对它中肯的评价,点了几下头。

这下周围的人可热闹起来了,他们都特别认真地夸着,

“真是好马啊!真是好马啊!”

然后纷纷把手里的东西都挂在我那马儿的背上,还不忘加上一句话,

“不用谢啊,我们都是被这马感动的啊!”

我仿佛透露了什么不应该的透露的秘密,一时不知怎么应对这群人。

少年还在哈哈地笑着,在他终于缓下来的时候,悄悄地跟我说,上次那只兔子好香啊。这时马儿的后背已经堆成一座小山了,还有人在往山顶上堆东西,我看不下去了,说再放收费了啊。一个已经把袋子举到半空中的人听到我的话,尴尬地把袋子举在半空中,犹豫要不要拿回来。这时我那反射弧超长的马儿两眼突然放出亮光,只见它仰起头来,咧着开心的嘴型长鸣起来。有几个人趁着这个空档,把几个袋子迅速地堆到了山顶上。

报名的队伍终于排到我了,书记被我那拖着小山的马儿吓了一跳,自言自语道,这一匹马拉的军粮可以够我们整个部队吃几天了。在他缓过神来之后,告诉我们将跟随校尉李明松,并指定了在我前后的五个人为一伍,这是最小的军事单位,伍长由白衣少年担任。

我从军需官那里接过甲衣后,把银色长棒交给白衣少年。他开始没意识到棒子有这么沉,差点丢到地上,他稳了稳,把棒子杵在地上。然后看着我兴奋地把甲衣穿到身上,带上飘着红缨的头盔。接着我拿回长棒在空中挥舞了一下,甲衣上的鳞片碰撞发出的叮当声和棒子划过空气的飕飕声让我飘了起来,我找到了一种舍我其谁的感觉!

周围那群往我马儿身上挂行李的人们纷纷围过来拍手叫好,让我更加飘飘然了。也许马儿从没见过这么威武的主人,我把额头对着它的额头,等我抬起头发现它的眼睛更加明亮了。

后来等我静下心来,发现自己肩膀很宽,但是身上偏瘦弱,所以除了肩膀处与甲衣接触紧密,身体其他部位与甲衣缝隙太大,就像一件大褂子,需要用束带紧紧地束缚住。这群阿谀奉承的围观群众,还一个劲地给我鼓掌。

镇边将军给校尉李明松分配了一千人,李明松身材魁梧,声如洪钟,他那有着一道长长刀疤的左脸,显示了经历过的生死大战。他发表完出征宣言后,让左右扛着两面大旗出发,上面分别书写着“中原”和“李”。战旗在行进的过程中迎风招展,我们两人一组并排着向边关走去。

经过几天的跋涉,我们到达了定州,我们将在定州城外的一处营地进行一个月的训练。镇边将军统领的所有新军都将在定州和祁州的各个营地进行相应的训练,之后再统一安排驻扎营地。

定州军受镇北将军节制,为了显示自己的军威,为了表示对友军的“重视”,他们派出了十名勇士来训练我们。白天校尉李明松接待了他们,这些勇士个个都是膀大腰圆,魁梧的校尉跟他们站在一起时身材也没多大优势了,倒是脸上的刀疤依然冷酷地面对着这些大汉。

白天我们先安顿下来。我们找到自己的营房,将行李放下,领取自己的被褥。我牵着大憨走到马厩里,大憨是我的马儿,父亲根据它的品性所起的名字,当我喊大憨的时候,它的眼里总会放出一丝亮光,它好像特别喜欢这个名字。

今天最开心的事就是和伙伴们一块去找伙房了,我和伍长还有他的跟班一块在伙房里炖了还没有吃完的兔子肉,当然前提是我们同意跟伙房的兄弟们一块分享。伍长的名字是刘天哲,长相清秀,气宇非凡,是一个头脑灵活的人。他的跟班不喜欢交谈,经常一副别人欠他钱的表情,偶尔听到伍长叫他徐宗贺。

到了晚上,营地内点满火把和火盆,虽然在北风的吹动下左右摇摆,还是盖过了天上的星光。大家都在营房里聊天,讨论着明日的艰苦训练。这时突然听到击鼓声,接着传来了洪亮的声音,全体整装集合!

原来是那些教头们的主意,我们抓紧穿上红色的军服出来,由于是训练,我们没有在外面配上甲衣。大家纷纷带着自己的武器按照安排的队形站好,一共站了二十排。他们的武器大都是由军队分发的长枪长戟长锤等,而我握着我的长棒站在第一排。伍长在我的右边,那个徐宗贺在伍长的右边,剩下的两个伙计在我左边,一个是伍士兴,跟我高度差不多,不过比我粗壮。另一个伙计是黄惊奇,长得比我还瘦弱,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比我还瘦弱的同龄人。

教头们等我们站定,其中一个人站出来,

“我乃镇北将军帐下校尉裴胜勇,受将军嘱托特意来迎接各位!其余几位都是我的将士!”

竟然派一个校尉来训练我们,这也太重视了吧。

后来才知道原来跟我们的校尉有关,李明松原来也在镇北将军帐下,因为一次奉命出击导致全军被围,在救援不利的情况下,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回来,他脸上的伤疤就是那次死里逃生留下的。皇帝怪罪下来,镇北将军把他推了出来,结果被革去官职,回家种田。因为镇边将军要成立新军,又把他拉了回来。现在又巧合地来到了定州,不过听说是镇北将军安排的新兵驻扎营地。

李明松听到声音从大帐里走了出来,裴胜勇继续喊道,

“你们这些人,有没有人敢跟我过上几招,我看看你们是勇士,还是窝囊废!”

队伍里没人动弹,静得只有耳边的风声和胸里的砰砰声。

见没人出来,他又拉长声音带着戏谑的口气说道,

“这是李明松带的兵吗?竟然没有一个敢站出来?”

听到这话,我们的李校尉胸口猛烈地起伏,脸上的伤疤好像要炸开一般,比平时更加吓人。他的一只手一直按在宝剑上面,让现场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裴开始用更加激烈的语气和言词刺激着紧张的空气。出人意料的是,我们的李校尉竟然忍住了。其他人不动是因为没人敢出来,确实是这样的。裴没有放弃的意思,开始推搡我们的兵士,

“你敢不敢出来?这一个呢,敢不敢出来?”

还是不起作用,他突然看向了我这里,径直向我这里走来。难道是我那仇恨的眼神被他看到了?我可是一直低着头啊,一直在用余光观察世界。他过来后一把拿过我的长棒,

“看看啊看看啊!”

他转身对着他的手下们说,

“这么瘦弱的一个人,竟然用这么重的长棒,你舞得起来吗?”

他又转过头对我嘲讽,

“我帮你一个忙,这铁棒我收下了,我用着正合适,哈哈哈……”

父亲告诫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凭什么抢我的铁棒!我一把上去抓住我的棒子,

“你还我的铁棒!你还我的铁棒!!”

看到我的举动,他那笑得歪曲变形的黑脸突然僵硬了,先是一惊,接着一脸横肉上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好小子,有骨气!来,你能把我放倒一次就把棒子还给你,哈哈哈!”

他身后的一群壮汉也跟着笑出来。我怒不可遏,顾不得观察周围的情况,直接低头向裴冲去,这家伙往边上一闪,然后伸出一只脚,我直接啃了一地的泥土。这定州的泥土果然跟家里的不是一个味道,好苦涩,我家乡的泥土可是香的。

“这家伙还挺生猛啊,哈哈!”

他一边得意地笑,一边还议论我,我这才看到李校尉依然紧紧握着宝剑,只不过由之前的愤怒变成现在的又愤怒又紧张了。伍长也焦急地看着我这里,那个虎背熊腰的徐宗贺也不忍地往我这里瞅一瞅,其他兵士都发出了一阵哀叹。

我抹了抹嘴,爬起来又向他扑去,这回我们纠缠在一块,他使了个技巧,身体一侧,把我从他后背上摔过去。我重重地跌到了地上,好疼啊,隐隐听到他跟别人说,

“看这回还能爬起来?”

我翻过身来,慢慢支撑起身体,又一次向他冲去,我把腿伸过去绊他的大粗腿,纠缠了一会,他把腿抽回去反过来把我绊倒了。

“这小家伙还挺有劲啊!”

他有点喘气地说道。我们的兵士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担心地注视着我。我再次爬起来,手脚已经开始有些发抖了,依然与他纠缠在一起,我用头使劲地顶了一下他的下巴,他喊了一声,双手把我甩了出去。他摸了摸出了血的下巴,

“这回我要认真了,小子!”

我爬起来,又被他打倒了。当我的力量刚好能抗衡一下的时候,这家伙变一个技巧,当我注意技巧的时候,这家伙又突然发力把我放倒。我的身上已经布满了泥土,身体消耗过大已经开始抖个不停。我又坚持爬起来,这回又僵持了起来。

不好,我一疏忽,这家伙又侧过身来,给我来了个过肩摔,这已经是第九次摔倒了。我跌落大地的声音让我们的兵士们颤抖了一下,他们吓坏了,开始出现哭泣的声音。李校尉的剑已经开始颤抖起来,伍长也开始给徐宗贺使眼色,徐在犹豫值不值得为我出马。

我在地上都快疼晕了,还好意识还在,身体已经开始麻木,没那么疼了,我慢慢地想要爬起来。裴也开始用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地喘着气,他在想着稍微喘一下气,就可以发表胜利感言了。对于我,他认为没必要再往我这里看了。我终于艰难地爬起来了,把我们的兵士们都惊呆了。

我用尽所有力气撕心裂肺地喊着冲向裴,他听到忽如其来的喊声,匆忙转过身,被我撞着向后踉跄了几步,我趁势伸出脚绊了一下,再用手一推,这个庞然大物终于倒下了。

这下把那些教头们惊呆了,赶快围过去搀扶他们的大哥。

我的身体已经酥软的没力气了,同伴们过来搀扶着我,我喊着我的棒子,我的棒子。伍长帮我捡起了棒子,交到我手里,我已经握不动了,他便又拿了回去。

听说有人看到李校尉脸上有亮闪闪的东西,然后他便仰起头回到了大帐。

听说裴校尉推开搀扶他的兄弟们,开心地说,“这小子有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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