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熟的一个亲戚,快四十岁了,是全职太太,老公是一家事业单位的科长。因为她脾气急躁,喜欢高声说话,对谁都咋咋呼呼,所以总感觉她一点就着,凶巴巴的。
她们家的关系不是很好,经常有叮呤咣啷的声音,即使不是打架,也总是摔东西。
有一天,她病了,是起床后突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她在镜子前看到自己只能张嘴,不能发出一点声音的样子,如果使劲儿的话还有明显的疼痛,吓坏了。
平日里工作繁忙,应酬颇多的老公也紧张了,赶紧带她去了医院。
经过检查之后,医生说她嗓子里长了东西,虽然不大,可是正好在发声的位置,压迫了声带,所以影响了说话。最好的办法是多休息,完全噤声,一个星期以后再来复诊。
她慌了,她急了,她怕了,她紧紧抓住医生的白大褂不松手,老公赶忙上前帮忙,好不容易才分开。这时,老公发现她的双手冰凉,而额头大汗淋漓,早已不似往日的乖戾。
回到家,快中午了,她不像平常一样去厨房忙活,而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窗户外,静静地发呆。
怎么办?怎么办呢?一家老小的生活都需要我来安排,没了我,家里该如何是好!
闺女刚刚上小学一年级,学校不像之前幼儿园就在小区里,现在要坐公交车,每天至少要提前一小时叫她起床,送她去车站;老公最近单位有重要任务,几乎天天加班,一堆的事儿需要我帮他善后;婆婆年纪大了,有点儿老人痴呆,她总是忘记关水关电拔钥匙,每天都要跟在后面提醒着……
想到这一连串的事情,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是,医生的话不可能不听啊。没办法,她掏出手机,给老公发了一条信息,说,"从今以后,全家的联络和生活安排就都在电话上进行。"
"好。"老公从厨房里走出来,晃晃手上的手机。
接下来的一周,前一天晚上她就把女儿、老公、婆婆的安排在手机上写好,然后让老公对照着一条一条念给大家听。
表面上看,是可行的,因为大家的学习、工作、生活并没有出现大的障碍。只是这个家,已经变了,没有了你来我往的说话声,只有安安静静的点头摇头,死气沉沉,毫无生气。每每看到女儿放学就进去奶奶房间,关上门祖孙俩有说有笑,不再跟她亲近,她心里好难过。
她盼望着,祈祷着,自己能快快好起来。
一周后,她自己一个人去了医院。本来以为嗓子恢复,可以说话了,可是医生说,并没有,只是有所控制,离康复还早着呢,最少还要噤声一个月。
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医院的,充满希望的进来,现在是满满的绝望,假如从此以后永远不能开口说话了,该如何是好?康复的时间,看来遥遥无期。
她现在往前回想,自从女儿出生了,自己就一心扑在孩子上,有好久好久都没有跟老公聊天谈心了;自从老公升迁做了领导,有好久好久都没有陪老公出去应酬,记得以前她是能帮忙挡酒的;自从公公去世只留下婆婆一人,有好久好久没有带婆婆出去逛街,还以婆婆不会用当借口,收回了她的智能手机,而给了她一个最便宜的老人机……
总以为自己能干,把家里人照顾得井井有条,现在回想起来发现,自己做的太差了!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跟家人好好聊天说话,抱抱女儿老公和婆婆,对他们说声抱歉。
回到家了,老公依然已经做好了饭菜,女儿和婆婆都在旁边等着她。看到这一幕,憋了一路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哗哗往下流。
我去探望过几次,说过一些宽慰的话。
过了好久,有天,接到她老公电话,说请我吃饭,答谢我之前的探望和帮助,一问之下才知道,她的嗓子好了。我觉得很高兴,应允会准时前往。
放下电话,我心想,又能听到她的"大嗓门"了,那久违的热闹要回来了。
走到她家楼道口,安安静静的。奇怪,以前她的说话声、训斥声能穿透几个楼层呢。
敲开门,是她戴着花围裙,笑脸盈盈地看着我。高矮胖瘦都一样,只是明显感到眼前的人跟以往不一样。
我向她道恭喜,"你不是可以说话了吗?怎么这几天都没有听到你说话,是还在恢复期吗?"
她拉着我的手,赧然一笑,"这回算是给我好好上了一课,医生说我的病就是自己平日大喊大叫用嗓过度,老发脾气引起的,噤声这段时间,才渐渐发现自己的问题和错误。在一个家里,最不需要的就是一个统领,我这张嘴啊,以后少唠叨,少啰嗦,少发火。"
看她如释重负,焕然一新的样子,我想起了一句话,不要试图在家庭里恃爱行凶,建设一个家,教育一个家,经营一个家,当然也可以改造一个家,只要你还有心、有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