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间翻开抽屉,只见木质的抽屉里,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一双双手工缝制的鞋垫。可能是怕弄丢了,每两只都被人细心地用白色的细线穿在一起。我数了一下,足有不下一二十双。这一针一线凝聚起来的艺术品,皆是出自老太之手,不由发现,有好一阵子没有去看望她了。
见到自己的重长孙女来了,老太高兴得有些不知所措,眉眼间萦绕着盖不住的笑意,念叨着我来得太突然,没能准备好礼物。一面“抱怨”,一面从沙发上起身,拄着自己改良过的拐杖,一小步一小步,颤颤巍巍,很吃力地从沙发向房间挪动,每一小步,都伴随着拐杖触及地面所发出的清晰单调的“咚咚”声。她要去做什么,我再清楚不过了。
果然,再从房间里出来时,她的手中多了厚厚一沓鞋垫,极郑重地交入我手中。注视着那鞋垫,我向她提出,想学学怎么制作鞋垫。
答复却很出乎意料,老太竟坚决的“反对”,理由,“这不是读书人该干的事情”。听了,我不禁一愣,为这带有强烈封建色彩,但有些可爱的回答不知是该哭该笑。随即改口,说只是想了解了解,老太的态度依然坚决,可她或许看懂了我的期望,稍稍迟疑了一会儿,答应下来。
她开始讲了,从这布如何与玉米糊搅拌,钉在板上晾干讲起。也许在她眼中这的确是件卑微的活计,但在讲述的时候还是透露着一丝自豪。有时我稍有不解,或是欲求更甚,不待我开口,她便会意过来,以做鞋垫时的耐心细细讲解。她肯定懂得我即使学会了也没有功夫去做,但她一定更懂,我当时想要了解这一项手艺的心情。
末了,老太又起身,以与之前取鞋垫无二的动作再取来针线,给我亲手实验的机会,我持着一小块硬硬的布,欣然一试。仅仅是第一针下去,心头便涌起一丝苦涩-------这哪里是布,纤细的针根本就无法穿越这重障碍,到达对面,就连捏着针的手指都由于用力而感到酸痛。老太所送的鞋垫皆是三五层的布叠加,再由一只苍老而有力的手捏着一根针,在其中不知反反复复穿梭了多少遍制成。
可是从小到大哪一双鞋垫不是在这一针一线中得来的呢?自己动手,方感到这一只一只鞋垫在制作得有多么不容易,这不单是手艺活,还极耗费体力。有时,稍不留神,顶针一滑,穿针的手上就会多一道抹不去的痕迹,伴上一阵难忍的疼痛。而这么多年下来,老太制作的鞋垫的数量,又岂是能数得清的。或许对于她来说,她最懂,最注重的,是我喜欢用她亲手缝制的鞋垫,喜欢穿费了她不少心思才得有一双的拖鞋,喜欢看她做手艺的样子。
老太是最懂我的那个人,她用自己制作鞋垫的手艺,诠释了一份“最懂”,一份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