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得知好朋友的父亲去世了,心脏病,走得很突然。知道的时候立马给她拨电话,这次电话里等待的声音异常煎熬,一声声都仿佛是砸在心上,终于还是手忙脚乱的掐断了电话。我不知道电话通了以后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她此刻分崩离析的情绪。
死亡这个字眼,就像一颗被空气充到最大限度的气球,一不小心捏住口的手一松,所有的气一股脑往外跑,几秒钟内原本鼓鼓囊囊的气球突然就变成了手上干瘪的塑胶,你无法描述空气抽离那一刻你的心也一点点空掉的感觉,只能手足无措地盯着手中松弛又干瘪的气球。
她在短信里说:从来没想过这种噩耗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突然就觉得喉咙干渴得难受,世事浮沉,你永远逃脱不了命运这只翻云覆雨的手。
今天点开空间里的私密记事,日期里还是2010年戳印的日志一篇篇排列整齐。一篇篇看过去,直泛胃酸,那个年纪正是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淡淡忧伤的非主流杀马特席卷世界的巅峰时期,铺天盖地的灰暗青春和郭敬明式忧伤。很不幸,我当年也是乡村非主流的一员。所以在看到我把一篇怀念去世爷爷的文章,硬生生扯出了郭敬明一半明媚一半忧伤青春的笔风时,我忍无可忍地退回了桌面。
只怪当时年纪小,一丁点疼痛就恨不得嚷嚷的无人不知,那时候也不爱笑,整天一副命运亏待了我全世界就我最悲惨的调调。
也不是说那时的感情不够真实,可是未免让人生出浮夸矫情之感。后来我才懂,原来真正的痛是没有声音的,它从内里往外扩散,等到伤痕已经遍布四肢百骸被人察觉的时候,其实内里早就成了一个洞。与常人无异,却只有自己知道,在午夜梦回时握住一手虚无,心里的那个洞才会一点点撕开,避无可避。
四年了,我一直清晰记得爸爸出殡那天火葬场毒辣的阳光,还有怀里抱着的骨灰盒,温热得就像是爸爸的体温,可是却在回程的路上挥发在空气里,最后冰冷得心脏的血液都开始迟缓流动。那一刻我也是这样,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但是死者已矣,生活还是在继续。它根本就没有给你缓冲的时间,你就必须在赤裸的现实里往前走。
后来我有很多遗憾,每每想起就疼得直不起腰来。后来上大学我去了警校,一直都喜欢军营和警徽的他不知道该有多么自豪,可是我再也无从知晓他的表情。就像我后来看到同学跟爸爸撒娇的身影,都会不自觉怔愣着看一会儿,然后故作洒脱地走开。
我也总是会想,如果小时候我再乖一点听话一点儿,他走的时候会不会就能欣慰一点,可是世界上最大的残忍就是没有如果。
去年实习在家,清明陪奶奶去看花,就是一种能把已故亲人接出来说几句话的民间迷信。纵使一开始冷眼旁观神棍先生要怎么演戏的我,在神棍先生装作爸爸哭着拉着我手连声唤我女儿的时候,眼泪止也止不住地掉。我忽然明了奶奶的感受,即使是迷信又怎样,至少他给我们织造了一个与亲人重聚的美梦。
我行李箱里一直藏着我周岁时与父母的一张合照,三年来从未打开过。即便如此,我也总觉得爸爸其实并没有离开我,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在我的心里,我步履蹒跚在黑暗的路上的时候,就是他给我的力量和勇气。
曾在某天凌晨收到狒狒的微信,她说从小就疼她的外公走了,她本来打算暑假回家用奖学金给两位老人拍一组婚纱照。可是就是这么猝不及防。
生命何其脆弱,我们永远不可能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来,越长大,越是在与时间赛跑,从死神的手里死死抠出几天的时间,就已经是命运的垂青,哪敢再奢望更多。
所以,人生不过一场虚无,生时用尽力气珍惜,才是对亲人最大的挽留。对生命最好的送别方式,便是你放心的走,我会替你走完人生未尽的路、看完未曾体验的风景,还有照顾好你来不及好好照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