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被放在一个纸盒里,小小地蜷缩成一团,似乎有些害怕。
我上去用鼻子闻了闻她,想表示一下友好,可是她却竖起了全身的毛,冲着我龇牙咧嘴,说实话,我想笑,她这副模样太可爱了,我也露出了我的牙,可下一秒就被主人狠狠拍了一脑袋,我一脸懵,委屈地看着主人。
“哈里,不许欺负她,她还小。”主人指着我的鼻子,警告我。
天地良心,我以我的狗格担保,我只是想和她做朋友,完全没有伤害她的意思,我呜咽了两声以示抗议,然后走开,默默找了个角落思考狗生。
她太小,还需要喝奶,我看着她低着头用舌头将牛奶卷进嘴里,吃得真香,我的口水也忍不住流了出来,我靠近她,想要尝一口,就一口。
她发现了我的存在,用她还沾着牛奶的嘴呲我,我还没反应过来,主人再次出现,对着我的脑袋又来了一下,我又懵了,看着主人,我摇着尾巴围着她转,也想让她给我一盆奶。
“哈里,不许抢莫莉的牛奶,你已经大了,吃自己的狗粮。”主人把狗粮推到我面前。
为什么,为什么她可以喝牛奶,我就只能吃狗粮?就因为我是个单身狗?而且,我也还是个宝宝啊!
我忍不住汪了两声,主人立刻给了我一个白眼,我往后退了两步,怕她又对着我的脑袋敲,身为高贵的哈士奇,我可不想被她敲傻。
我低头,不就是狗粮嘛,我吃。
莫莉渐渐长大,对这个家也慢慢熟悉起来,她开始探索这个世界,主人把她的窝安在了阳台,她从阳台出发,客厅、卧室、厨房、卫生间,慢慢都被她摸透了,有时候她还会坐在阳台边上对着外面发呆,我也想和她一起看风景,可她一发觉,立马炸毛,对着我龇牙咧嘴,害得我每回都吓得跑回客厅。
她似乎对我有敌意,可我真的只是想和她做朋友。
真是个傲娇的姑娘,这样的她会不会太孤单?
盛夏的天总是阴晴不定,晚上我睡得正香,突然一声巨响,吓得我的狗头立刻抬了起来,看看阳台,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原来是雷阵雨,习惯了,我动了动身子,给自己重新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再次进入梦乡。
闪电再次划过,一道黑影闪过,以极快的速度向我冲来,我吓了一跳,狗胆都快出来了,黑影径直冲进了我的窝里,刚好埋进我的肚子里。
我能感受到这股熟悉的气味,是莫莉,她的身体在颤抖,她在害怕,是啊,一个小姑娘,本来就胆小,又遇上这样的雷阵雨,孤零零一只猫待在阳台上,怎么会不害怕呢。
我伸出自己的爪子,轻轻抚摸着她的头,过了好久,她才慢慢恢复了平静,她靠着我的肚子,蜷缩着身子睡着了,我能感受到她的温度,我就这样探出头看她睡着的样子,狗心突然跳得快了起来,浑身燥热,想到阳台凉快一下,可又怕把她弄醒,我把头放下来,算了,赶紧睡觉吧。
那天以后,莫莉对我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我走到哪,她就会跟到哪,还时不时蹭蹭我,让原本习惯了被她呲的我一时有点接受不了,可是我的心里竟然有一点高兴,我会围着她转圈,用鼻子闻她,不过她有时候会用爪子挡住我的鼻子,以示拒绝。
从此以后,莫莉坐在阳台往外看的时候,我也会陪着她一起看,为此我放弃了拆家的工作,变成了一只安静的哈士奇,虽然我内心有些愧疚,感觉辜负了家族使命,可是,谁也看不到,无所谓了。
莫莉每晚都会挤进我的狗窝,和我一起睡觉,她总喜欢趴在我的肚子上,我就让她趴在我的肚子上,我喜欢看她睡觉的样子,总也看不厌。
莫莉有时候会把她的奶推到我面前让我尝,我会喝上一口,然后再还给她,我也会把我的狗粮推给她尝,可她总是闻了两下就还给我了,说实话,狗粮真不好吃,单身狗也是真的不好当。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夏天变成了冬天,莫莉也变成了一个大姑娘,主人还给她买了一个粉色的蝴蝶结,戴在她头上,让我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猫,她戴上后跑到我面前,喵喵叫着,似乎是在问我好不好看,我汪汪叫了两声,作为给她的回应。
我原以为,她是一个文静的姑娘,没想到,她也会偷偷找好吃的,有一次,她嘴里叼了一条鱼,走到我面前,放下,然后贴着我的身子不停地蹭,我知道,这条鱼她是给我的。
我闻了闻那条鱼,把它含进嘴里,刚准备吃,灯突然亮了,主人站在那里,我懵了,看着主人,嘴里还含着鱼。
“好啊,哈里,居然学会偷吃了,看我今天不收拾你。”主人生气了,拿着她自己的拖鞋冲我走来。
我绕着客厅不停跑,可是客厅太小,我最终还是逃脱不了主人的追杀,整栋楼都能听到我的哀嚎。
我以为,我会和莫莉一直在一起,无忧无虑,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有别离。
莫莉突然不吃饭了,就这么躺在窝里,我找她玩,她也无精打采,而且她的肚子一点点大了起来,太过反常,从她身上,我嗅出了一种特殊的味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可它让我不安。
主人也察觉了莫莉的异样,她决定带着莫莉去宠物医院看医生,她走的那一天,我突然焦躁不安,在客厅来回跑,趁着其他人开门的间隙,我冲了出去,跑到门口,主人的车刚开出来。
我拼命地跑,拼命地跑,我想追上那辆车,我想再看一看莫莉,我想如果可以,用我这条狗命换回她的生命,我突然明白什么是失去,我前所未有的害怕失去。
车离我越来越远,我知道,我再也追不上了。
车突然停了下来,我赶紧跑了过去,主人下了车,还有躺在篮子里的莫莉。
“哈里,我知道你担心她,来,再看看她,然后回去好好等消息,不许乱跑,知道吗?”主人把篮子放到我面前。
我把我的爪子伸到莫莉头上,轻轻摸摸她,她现在太虚弱了,她抬起自己的爪子,轻轻放在我的爪子上,我的心突然痛得剧烈,眼眶里都是眼泪,我用鼻子碰碰她,她也用鼻子碰碰我。
莫莉最终还是回来了,她还活着,主人把她放在阳台,我就在她边上陪着她,冬日里的阳光明媚,照在身上很温暖,我希望就这样,一直陪着她看窗外的风景,一直看下去。
主人定期会带着莫莉去检查,我希望她能一天天好起来,可现实是,她在一天天消瘦,听主人说的话,似乎,已经没有办法了,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我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我不想失去莫莉。
可是这个世界总是这么残酷,有时候会逼着你接受你不想接受的现实。
某一天的清晨,当我从梦中醒来,莫莉躺在她的窝里,蜷缩着她的身体,神色安详,再也没有醒来。
以后,再也没有她的牛奶了;以后,再也没有她偷给我的鱼了;以后,再也不能一起在阳台上看窗外的风景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一只猫躺在一条狗的肚子上睡觉了。
以后,再也没有以后了。
以后,在这世界的某一个地方,有一只哈士奇,他不拆家,他只静静看着窗外,安静得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