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到上个月的23号,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悲催的地方在于,直到现在我还没有弄清楚我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但至少,我可以确信,我是一个任性而骄傲的人。
我并没有像大多数人那样哀叹人生虚度,相反我感到很舒服,没有什么比一无是处更令人感到心安的了;朝九晚五做着同样的事情,起床下楼吃着同一份煎饼果子,算好7点20分的早班车,等到倒数第二站找到了座位,合计着今天是周三,所以中午食堂供应的是三鲜凉面和糖醋里脊,然后盘算着熬到六点准时回家,等着看B站更新最近的泡面番排名。
这样其实没什么不好,就像计划经济一样,就像2020年无论如何都一定会奔小康一样,以至于你死的时候,一切都像安排好了似的,连流程都不会发生变化。
不好意思诸位我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不小心又黑了一把......
我23号的时候回了一趟家,典型的中部省份皖西北小县城,破败,拥挤,道路盘错,放眼望去电线杆子上到处都是小额贷款免担保的广告和一万二一平的碧桂园。
这个地方今年上半年的GDP增长速度是8.7%,主要支柱产业是吹牛逼。
我向父母简单交代了一下自己的决定,并帮他们确认了新的社会医疗保险范围。我爸说你不用操心,猪肉价格最近又降了;听到这个消息后,我觉得那看来家里确实不用我操心了,于是第二天一早就坐上了北上的火车。
父母对儿女的失望,不是可以用时间来抚平的。
我相信绝大多数父母都是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够好好读书,读好的大学,最好还能出国留学,然后找到好的工作,有稳定的收入和可预期的未来;我爹更狠,他觉得他儿子优秀还不行,还得卓越。
什么叫卓越?卓越,就是工资高。
以至于我跟大多数子女不一样的地方在于,父母的期盼,大多数人没有实现,而我,实现了。
噗,这个逼装得,也就仅此而已吧。
很多人不理解我为什么要从投行裸辞,我跟他们的解释是今年收成不行,其实这也是给我自己的一个解释,强烈说服自己这行确实不行。但讲道理,就是再不行,也是超越绝大多数行业的,我这里说的不仅仅是同龄人。2018年,一个45岁的资深电气工程师收入能有我的一半,那说明他老婆运气好。
但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定要裸辞的原因,因为我觉得荒谬。
一个为实体经济做出杰出贡献的人,收入居然不如一个刚毕业两年的楞头青,这特么不是混蛋么?你要是再设想一下他还有个天天看韩剧的媳妇儿和一个班级排名中不溜的半大傻小子,你都替他脑仁儿疼;你要是再看他每个月的房屋按揭款、老婆的淘宝购物车、儿子要的新版雪獒侠神龙战士,你都得感叹老天爷饥荒这款游戏他老人家可能玩的是真好。
可问题来了,你肯定得问,这特么跟我有个JB关系啊?
我这两年,不干别的,就为一件事,给国企、地方政府以及事业单位擦屁股。他们是真的不把钱当钱,债务杠杆可劲儿往上造,一个地方财政2个亿的贵州贫困县,200亿的债务,举杯把酒问青天,拆了东墙补西墙。一个城投公司,两套账本,三家查看;会所、律所跟券商都是彼此大眼儿瞪小眼儿,愣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一万二一平的小县城卖的不是发展,是人命。
没有人知道他们拿什么还,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还有多少人口,更没有人知道他们想干嘛。
以至于,我不知道这个国家,到底在干嘛。
但我必须要清楚,我自己想干嘛。
撒切尔夫人这个人,我其实是不喜欢的。太保守,太建制派,不拿百姓一针一线,只拿群众利益当垫脚石;但他爹,我还是很欣赏的。
他爹一个杂货铺老板说过很著名的一句话,中小企业是一个国家的基石。
我知道我再谈及这个有点老生常谈,我也不全然是一个酸极了的秀才,天天吐槽国进民退,因为我没有必要吐槽,因为这就是事实。只有中小企业、民营企业才能为一个国家提供必要的就业支持和市场活力,才能让一个经济体形成广泛而活跃的市场机制。
所以我要是再干这一行,眼睁睁看着国企腐朽僵化、民企在死亡边缘挣扎,我难免有愧疚,也难免有愤懑。
旱的旱死,涝的特么的在作死,这我是不能接受的。
如果血红细胞凋亡了,总需要有骨髓干细胞往前顶上当炮灰;其实咱们大家伙儿难免要嗝屁,也不差我插个队。
但我什么都改变不了,我在这艘大船上无病呻吟了太久,以至于差点以为自己真病了;我也跳不了船,这船上还有那么多花花姑娘我没搭过讪,说实话我是没有这个勇气的。
我之前说了,我不是个只会吆喝的酸秀才,虽千万人吾往矣做不到,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还是可以试一试的。这就好比1949年加入国民党,亦或是1832年当了西班牙的雇佣兵,这不叫勇气,这就叫作死。
我选择创业,就是为了先去死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