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镇。
此镇三面临河,因而得名三江镇。
此一时正值大宋国富民强,三江镇更是富庶的鱼米之乡,更是南方武林的聚中之处,使得此处的人来人往,混杂无比。
武林之中好争斗,有争斗,总是要有人调和,而幽蓝湖畔的墨家,便是这调节的中间者,其家主墨耘义薄云天,武学造诣超凡,深得武林各家信赖,三十年来,墨家雄聚三江,为武林主持无数争端,盛名赫赫。
然岁月无情,纵然豪情万丈,却也抵不过不过岁月的流逝,墨耘的寿数已然有终尽之时。
而接管墨家,是他的女儿,墨棋,他并非没有儿子,只是他是老来得子,待他近半百之年才得一子墨帆,他仙去时,不过五岁。
墨棋虽为女儿之身,但其豪情不逊于自己父亲,墨耘病故,她虽才二十岁,却毅然撑起墨家,让墨家依旧屹立于风雨武林十多栽。
十五年弹指一挥间。
墨帆由当年的幼儿已然是弱冠之年,在墨棋的万般宠爱中长大,无忧无虑,整日牵着一头白驴游走于三江镇的大街小巷之中,斗鸡遛狗,游戏人间。
但他毕竟是墨耘的儿子,时常有武林中人,因为他父亲和姐姐的威名,觉得他自然也不凡,来找他比武,但他每到比武之时总是头疼脑热,总是想着法的逃避别人的挑战,就是人家逼到他面前,他亦能找法逃之夭夭,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找他比武。
但因此墨帆得了个诨名,墨逃,常被武林中人拿来笑话。
但他自己并不以为意,墨棋也无所谓,依旧疼爱。
姐弟情深,墨帆由墨棋养大,对她言听计从,从不会有半点违背,虽游戏人间,结交三教九流,但却洁身自好,不曾沾染半点恶习。
如今春华之时,他依旧穿着一身洁净的素袍,牵着他那小白驴,在长街之上闲逛。
这物华天宝之地,好玩的玩意甚多,但墨帆却早已见多,他不停地东串西跑,就想找点新鲜的玩意。
但结果总是失望的,他在这儿生活了二十年,有什么他不曾见过呢?
他满是无奈地到了个书院门口,将驴往门口的石狮上一栓,便兴冲冲地跑进去了。
这是他姐夫司马深魂的书院,棋魂书院。
墨棋是谓女中豪杰,但司马深魂却是出了名的不着调,什么歪门邪道,下九流的玩意,他都能整出来,而墨帆便是他一手调教的。
本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却成了夫妻,这是武林一大怪事,本以为他们很难善终,但出乎所有人意料,两人感情十分要好,可惜膝下无子,但也因此对墨帆这个弟弟更是疼爱。
司马深魂的书院,倘若是教书育人,那以他的名号,怕是无人敢来,也的的确确是如此,所以,这个书院,教的绝非是四书五经,圣人典籍,而是算命测字,六爻八卦等等,多半是糊弄人的玩意。
但今日,书院却十分安静。
墨帆慢慢地走进去,却见所有的学生都围着正厅之中探看,默不作声。
这学生之中,有老有少,此刻竟然都趴在门边往厅中偷偷看着。
墨帆也悄悄地站在人后,往正厅中看去。
两个背影俏丽穿着黑色纱衣的女子正和司马深魂说些什么,只见他连连推脱,但那两个女子依旧不依不饶,非要司马深魂同意些什么。
无论那两个女子如何说,司马深魂就是不同意。
说了半天,司马深魂依旧无动于衷,两个黑衣女子只好拜别离去。
走到门口,年长那个女人意味深长地看着一眼墨帆,那眼神,犀利地如同猎鹰在在寻找自己的猎物。
但墨帆并不当回事,而是径直走到司马深魂跟前,笑道:“姐夫,你这是哪儿惹的风流债,要是让我姐知道,你可得该又跪搓衣板了。”
“风流债。”司马深魂无奈道,“胡说八道,可不许跟你姐姐添油加醋啊。”
墨帆笑道:“那样要看姐夫你的诚意了。”
说罢他捏搓几下手指,示意可以贿赂贿赂。
司马深魂笑道:“咦,我记得王媒婆又去找你姐姐了,她手里可好几个姑娘呢,你姐姐正准备和我商量要让你跟哪个相亲,要不,我就给你安排个...安排个...”
“好吧,我输了。”墨帆连忙告饶,相亲就是他的噩梦,从十八岁起,他就饱受折磨。
他觉得无趣,便匆忙逃离,生怕司马深魂再说事。
司马深魂急道:“臭小子,早点回家,不许乱说哈。”
墨帆才不管,迅速出了书院,牵着自己的小白驴,又浪荡去了。
走过几条街,总觉得有人在跟踪他,待到拐角处,他连忙停住,想看看谁在跟踪自己。
那两个黑衣女子。
她们见墨帆突然不见,连忙上前。
墨帆便也不躲躲藏藏,径直走到她们跟前,微笑道:“二位从棋魂书院一路跟随到这儿,不知是不是想请我喝杯酒呢?”
年长的黑衣女子微笑道:“对啊,墨公子,我们姐妹最想结交像你这么风流多情的俊俏公子了。”
“真的。”墨帆笑道,心中无奈,除了自己的姐姐,其他女人的手,他都不曾碰过,怎么成了风流公子了。
年轻的黑衣女子微笑道:“我们去找个地方喝酒吧。”
说罢顺势挽住墨帆的手臂,将自己的身子往他身上倾靠。
一股清香袭来,墨帆的身子顿时有几十只蚂蚁在撕咬,火热热的,他正想挣脱她的手,却发现自己完全使不上劲。
“哎呀,还没喝酒呢,你怎么就醉了呢?”年长的女人一年坏笑,也伸手扶住墨帆,两人一左一右,架着墨帆往前而去。
墨帆此刻软绵无力,神智有些迷离,满是无奈地由着她们折腾,想喊,却没有半点力气。
刚才的香味并不是脂粉,而是迷香一类的东西。
也不知道她们架着自己走了多久,墨帆这才被扔上一辆华丽而又敞亮的马车之上。
那年幼的女子看着躺倒在马车中的墨帆,微笑道:“怎么样,这胭脂醉感觉如何呢?”
墨帆微微一笑,迷迷糊糊地摇摇头。
年长的女子道:“墨公子,委屈你了,好好睡吧,等醒来,就到了。”
说罢,拿了一个白色小瓷瓶,让墨帆一闻,他顿时睡了过去。
年轻女子道:“这个小傻蛋,竟然没有半点防备,还好姐姐不是坏人。”
“江湖中谁敢动他,有个那么厉害的姐姐。”年长的女子道,“你去墨家送信吧,这傻小子在我们手里,司马深魂不想做,恐怕墨棋可不会同意。”
“嗯。”年轻女子迅速地跳下马车。
——
墨府。
这是一等一的武林世家,在那满是岁月痕迹的梨木巨门上,赫然立着一个昏暗而又严肃的字『墨』,它代表着墨府。
年轻女子自然不敢去进这个门,送这个信,连忙叫来边上的一个孩子,为他买了两串冰糖葫芦,让他替自己去送,自己躲在远处偷偷地看着,待确定书信进了墨府,这才放心离去。
书信直接递到墨棋手中的。
她看过之后,满是疑惑道:“深魂,你什么时候得罪了冰魄了?”
“冰魄?”司马深魂疑问道,“怎么了?”
墨棋道:“她把帆儿请去冰魄山庄做客,说是你明白的,要你把事办好,怎么回事啊?”
“什么?她竟敢如此,也太过分了。”司马深魂道,“我的小祖宗哎,早不来找我,晚不来找我,偏偏那时候找我,让那两个女的看见。”
“可她只是请帆儿去,倒也无事,但究竟什么事,非要你去帮?你欠她什么事,我怎么都不知道?”她满是狐疑地看着司马深魂。
“帆儿肯定是被她们掳去的。”司马深魂道:“我哪里欠她什么,冰魄从不出冰魄山庄,跟我怎么会有交集,还不是因为她那个和尚爹。”
“和尚爹?”墨棋疑惑道,“谁?”
“能是谁,我总共就认识一个大和尚,大智和尚呗。”司马深魂道,“哎,她啊,非要我劝她爹还俗,这怎么可能嘛。”
墨棋担忧道:“这那帆儿岂不是回不来,不过那冰魄也并非坏人,你做不到,她也不能拿帆儿怎么吧?”
司马深魂道:“这你就想错了,冰魄性格古怪,还是个...怎么说呢,就是,惹她生气了,真可能将帆儿给弄死。”
“有这么严重呢?”墨棋道,“帆儿虽然处世不深,但是武功不至于败给她吧。”
司马深魂道:“冰魄身上的武功,邪门的很,不是凡力可以解释的,你知道她为什么叫冰魄吗?二十年来从来不出冰魄山庄的原因吗?”
“为什么?”墨棋疑惑道。
司马深魂道:“她是个冰人,碰到什么都能让它结冰,谁也碰不得她,一碰她,也会被冻伤,连她的父母都不能碰。”
“啊。”墨棋道,“竟然有如此怪诞之事,那我们还不去冰魄山庄把帆儿带回来。”
“不行。”司马深魂无奈道,“冰魄山庄我们外人根本就进不去,看来只能逼着大智和尚去还俗了。”
“这...”墨棋道,“这大智和尚也是,有女儿的人了,出什么家啊。”
“冤孽啊,当年他跟自己儿子比武,错手打死自己的儿子,他夫人也因此一病不起,万念俱灰之下,在灵清寺出了家。”司马深魂无奈道,“逼和尚还俗,我这是干什么事啊。”
墨棋道:“我不管,你必须把帆儿给我好好地给我带回来。”
司马深魂无奈道:“走吧,我们一起去,实在不行,把大智给架回冰魄山庄也行啊。”
“嗯。”墨棋无奈道,“我去收拾一下,一起去灵清寺吧。”
司马深魂柔声道:“阿棋,我又给惹麻烦了,对不起啊。”
墨棋摇摇头,柔声道:“不怪你,不过让帆儿吃点苦头也好,整天被你惯的,不知忧愁,以后我们不在了,自己如何生活。”
“不要看他不着调,心中多少还是有谱的。”司马深魂道,“虽然是我的小舅子。可心里,却早已把他当成我自己的儿子。”
墨棋道:“都怨我,不能为你留下一男半女,我...”
她还想说什么,却被司马深魂捂住嘴。
他柔声道:“我的命里无子,不能怪你,况且,有帆儿,也很好了,去安排吧。”
墨棋点点头,这才出去。
司马深魂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奈地一笑。
待墨帆醒来,自己是在一间富丽堂皇的卧房之中,丝绒被,鹅绒毯,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似乎怕自己冻着了似的。
待他起了床,却发现床边竟然还放着一件貂袄。
此时虽然是春日,但不冷,也不可能用得上貂袄啊。
他没有细想,起身便要出门而去。可一离开床,一种冰冷便彻骨而来。
真的好冷啊。
但他天生不惧冷,稍作调息,便又恢复了,待全身暖和依旧,他这才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