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漆皮箱子如何到了您的手中,又何时开始便坐在了那个老桌角,您都可以清晰地述说:
早年间,那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事了。我那可怜又短命的大和妈双双离去,撇下了年幼的我,还有已经婚娶的哥哥、嫂嫂。当然了,这漆皮箱子就是我妈置办的老物件,在当时它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我大我妈走了,本就凄苦的日子变得雪上加霜,对于时常饿肚子的人来说,那无什大用的漆皮箱子开始成了我救命的宝贝。每每到了一周的开始,我就装着不及箱底的干粮还有一点视为珍宝的咸菜,背着旧衣碎布缝成的书包,抱着那棕色漆皮的我的宝贝箱子,往学校跋涉。那时候的穷苦啊,你们这些个年轻人可想都想不到啊!
我十几岁的那个年代,可没有什么交通工具的,像黄牛、毛驴,全然是农家的宝贝,有口粮宁可给它们吃了也不舍得,却还是像人一样瘦小,远不及如今满身是膘的黄牛和毛驴,更不及如今的牲畜用途广,那个年代,它们比人苦命,终其一生都只会耕种、推磨。
那时候我上学学文化,学了了,便下地干活,靠天吃饭的日子里若不会种地,有再多装干粮的漆皮箱子也保不住小命的。后来吧,初中毕了业的我,十六七岁就当上了老师,教起了孩子识字读书,比起农家老百姓,月月有个麦子黄,这日子过得也没过去紧巴了。可这漆皮箱子也还是跟着我,装着救命的油粮票。我呀!也是用惯了它,十九岁便算是带了它当了嫁妆,嫁进了这个家,把它摆坐在那老桌角上,这一摆呀,就五十六年过去了。
我儿女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这不争气的老家伙脱皮脱的厉害,正好有“胡浪子”担着扁担,挑着的箩筐里装着针线、生胶鞋······路过这穷山庄庄。我听见他叫唤,就赶忙的跑去用两个旧铁盆换了一小盒红的耀眼的漆,把这破旧的漆皮箱子换了个喜庆的妆容,虽是换了新装,但里面装着的还是救命的人民币呀。在它换了新装的第三天,我的二儿子,也就是你爸,娶了新媳妇。
再后来吧,新世纪到了,这世界呀一天一个样,天天不一样。黄牛、毛驴不耕种了,人咧!也不需要用那口粮救命咧!我这漆皮红箱子也便成了无用的老古董,里面装着一盒无用的老粮票、一副退休了的血压计,还有一把九几年的老铅笔,日日摆坐在那老桌角陪着我们老两口。
不知道怎的,它都有一百多岁了。这时代变迁的甚是迅速呀!转眼间我都七旬又五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