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平日里读的书少,所以想说话的时候,才会觉得苍白无力。
2016年农历1月22日,最后一眼看爷爷,是他被抬进棺材的一刹那,面无表情,但很安详,衰竭的身躯,已瘦弱地整个棺材都空落落的。穿着古老的唐装,身边塞满了钱币,盖上棺材的那一刻,老人们不停地哭泣,奶奶口中不停叨念,再也不见玉水呀。一个时代就那么过去了。
父亲和大伯父披麻戴笠,亲人们都换上白色与蓝色的孝服,奶奶,母亲,姑姑哭得最伤心。父亲在我面前没有落泪,但他的脸上写满了憔悴,我知道,爷爷的离去,他是这世上最伤心的人之一,或也许没有之一。
寒假走的时候,我就有感觉,再次见面,可能就是阴阳之隔,但听到消息时,还是那么措及防。
翻阅闹钟的记忆,最早的一次,那时,爷爷还开了一家杂货店,时常跑到爷爷杂货店的楼上看堂哥打游戏。那次回老家,走的时候,记得哭了,因为小,因为幼稚,对这世界充满了未知,并不了解分别的含义。
70多岁的时候,爷爷去过一次上海,那时,总喜欢和爷爷一起打地铺,摸爷爷的山羊胡和头上的几根头发。爷爷总会变出一块饼干给这个小孙子,牵着小孙子的手到处溜达。爷爷总会操着一口不流利的普通话跟我说,吃饱饱,不要躺。
后来,每次回老家,爷爷奶奶都会准时在楼下等着我们,看着我们上楼,每天早上爷爷总会一步一步地走上四楼,叫醒他的小孙子说,起床了,下去吃饭了。
80岁的时候,记得照全家福,爷爷翘着二郎腿坐在中间,身边围绕着子子孙孙。83岁后,爷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从开始的步履蹒跚,到后来吃饭手都不停抽搐,这两年回去,爷爷都躺在床上,父亲说,老人,即将走到尽头。
1月21日早上,姑姑照例叫爷爷醒来吃饭,可是,再也叫不醒了。活了86年,拉扯那么多子子孙孙,也该入土为安了。
爷爷走前的那段日子,总会盯着天花板,当我们觉得他不行了将他放进祠堂时,他嘴里不停地叨念,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如果,真的能像电影里那样,重返二十岁,该多好。
这世上,可能能那么无私地对你好的,只有亲人了,有时,当你还在怀疑他们为什么对你那么好时,他们却已经走了。这些年,叔公,婶妈,老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过世,回忆起来,只记得他们对自己笑,给自己做好吃的,但是,还来不及报答,他们却又匆匆离去。
读了那么多年书,还是感到自己那么的弱小无助。
每次给家里打电话,爷爷总问,吃了吗?考大学了吗?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我曾以为,自己考了大学,考了研究生,就能赚好多钱回去报答那些爱我的人们,可到头来,我对他们唯一的帮助是,他们在与其他老人交谈时说,我的孙子是大学生,研究生,放弃了那么多陪伴的时光,换取的却是那么空淡的名头,这一生,是不是太对不起他们了。
人这一生活着,有时为了什么呢,花了那么多时间在身外之物上,做了那么多自己并不想做的事情,忙碌的日子,有时甚至会忘了自己喜欢什么,忘了自己曾追求过什么,忘了还有那么多爱自己的人。越活,却离那些爱自己的人越远,反而迫不及待地投入一个又一个冷漠,陌生的地方。
有时,也会怪父亲,为什么爷爷奶奶在老家,我们却要在上海,赚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虽然我知道,这是因为选择了从军,就必须放弃些什么,所以我怕,怕那种悲伤又在自己身上重演。
当兵教会了我许多,当兵什么都好,就是不能选择自己的去处,若是有一天我放弃了这个职业,可能就是因为那个原因吧。爷爷的离去让我明白了,我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流血,什么都不怕,而唯一怕的,可能就是分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