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灿烂,终究都需要用寂寞来偿还。
——《百年孤独》
一。
龙宫借宝,十类除名,七圣结拜,大闹蟠桃… …孙大圣还陶醉在自己的那纵横八荒六合九天十地的齐天美梦。仿佛那水帘洞洞天还在猴儿酒中颠倒,仿佛十殿阎罗四海龙王还在自己身边拱手,仿佛自己还在花果山睡着。睡着。
诸神的生活随着参商斗转而起落得津津有味,独剩下孙大圣独自懊恼那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此之为生活,也无非梦中蕉鹿罢了。
二。
取经譬如稻粱谋。妥协,那是深深的无奈。其实五行山早在某个五百年前就被移植到了悟空的胸口,世人为它取名,叫做块垒。它永镇在他心头,让他的心脏生出野草,又被藤蔓缠身。于是唯有取经人,取经人这三个字,能稍稍帮他的心脏减轻些负担。
他不得不依赖取经人,因为他发现每当取经人稍稍松劲儿,那大山就会变本加厉地,数倍于从前地压榨他在宿命面前的尊严。三十三天神佛的敬畏在某个五百年中终于消散殆尽,而悟空有的,便是这满身的寂寞了。
三。
十四年,九九八十一难,十万八千里,一步一步走过来,走到今天,唯独剩下两个字——消磨。一路上心猿意马金公木母的种种,在每个深夜,悄悄地从紧箍的朔气中渗透到行者的思想里。行者终于还是被那充斥着热血的生活消磨成了“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的佛陀。
当行者乐于回忆从前的风光时,或许便会从那些许痕迹中领略雪泥鸿爪的滋味。有一天他或许会回花果山看看,只是不知道那里是否还有他的子孙。彼时,他或许会好奇那西汉的辽东归鹤,还寂寞么。
四。
够了么?用這半輩子的糾纏折磨去抵消那轉瞬即逝的風光。
呵,還差得遠呢。那燦爛、那妥協,都隨有違法化做夢幻的泡影,那不滅的金身只想是某位孤獨者的殼。
古往今來,我們不缺孤獨者。有的人將自己封在洛陽白馬寺中醖釀深邃,有的人在咸宜觀的墮落中嘲笑自己,有的人在思齋中給自己受了別人看不到的戒。他們在孤獨中觀望,一如孫斗戰的無量劫。是的,他已經變成了孫斗戰。
他們都沒等敵得過孤獨,斗戰敗了。他究竟要償還怎樣的債,使得他只能在那不生不滅間度過無量劫,用時受到孤獨的直接侵蝕?
『殘睡流鶯喚起,剛報道禁煙,時候岑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