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暗恋上我们单位宣传科的一个姑娘小俞。这姑娘长发大眼,窈窕身姿,脸蛋白皙红润。在单位,她的脾气,口碑都是极好。我来这个单位上班后,就喜欢上了她,但一直不敢表白。她在我们单位宣传科,负责单位的论坛和公众号工作。为了接近她,我偶尔写点文字,投稿给宣传科,趁探讨文字的机会,与她接近。
上周休息日的时候,同事小俞给我打来电话,说约了几个书友,到她家聚一聚。对这样的机会,我欣喜若狂,把自己收拾的油光鲜亮,就去赴约。到了她家,无意之中,我竟然发现了一个秘密。
那天下午2点,我如约来到她家的时候,小俞并没在门口迎接我,而是有一个小丫头在门口等着我,直接把我领到一间房门口。
我推开门,便见几个人正坐在沙发上聊天。三女一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个男的跟一个女孩儿是恋人关系,因为他俩坐的特别近,正在低眉私语。另外两个女孩斜着身子,各自扭向对方,正面对面说着话。
在沙发的前边有一个茶几,茶几上摆了几个一次性纸杯,纸杯里正冒着淡淡的热气。
他们一共有四个人,我都不熟悉。见他们正聊的热火朝天,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就跟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声招呼。
我走进屋子,站在一角,默默环顾这个屋的四周,这间屋子沿着墙边有一大排书柜。书柜里的书琳琅满目,国内外的世界名著都有,满满当当的。我不禁开始惊诧小俞家竟有这么大一个书屋。
我欣喜地沿着书柜慢慢走动,通过透明的玻璃窗,可以清楚地看到书架上的书名。我沉浸在书的海洋里,内心欣喜万分,真想打开书柜,随手拿一本看看。可是小俞不在屋中,未经主人允许,我也不能冒昧翻动别人的东西,只能默默地远远看着。
我沿着书柜慢慢的移动,不知不觉走到了书屋的最里边,那里有扇窗户,窗户的前边有一张宽大的酱红色的办公桌,办公桌上边有一个支座,支座两边各有一面鲜红的小国旗,桌上还有几垒书。
我正在幻想着,如果坐在这张办公桌前,读书,写字的美妙感觉。突然,我被办公桌上的一个紫砂壶所吸引了。这个紫砂壶,对我来说,好像有点眼熟。
我忍不住走了过去,拿起紫砂壶,左看右看,这个紫砂壶,无论从色泽上,还是样式上,跟我们家里的那个紫砂壶一模一样。
正在我纳闷,好奇的时候,听到有人喊我:“思洲,过来喝水呀,这些都是我的朋友,过来一起聊聊,你在那儿看什么呢?”
我知道,这是小俞在招呼我。我扭转身子,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端着一盘水果,正从门口走进来。她弯腰把水果往茶几上放,一边嘴里招呼着我。我向她回复道:“还好,我不渴。我在看这个紫砂壶,觉得好眼熟呢。”
“哎呦喂,你赶快放下,这屋里什么东西你都可以碰,唯独那个紫砂壶,你不能碰。那可是我爸的宝贝呢!你看,那个紫砂壶的盖儿,就碰了一点儿瑕疵,我爸为此把我打了一巴掌,我妈还和他大吵了一架。”
小俞边说边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紫砂壶,小心翼翼的放在那个书桌上。顺手拉我过来,坐在茶几边上,递给我一个桔子。
“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个是我单位同事黄思洲,苏州人。现在我们武汉上班,休息日一个人无处逛,他也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喜欢看书写字儿,所以今天也把他一起约来了。
思洲,这几个都是我的书友。这是小熊,这是小朱,这是……”小俞把我向众人介绍完之后,又一一向我介绍其他的朋友。我根本没有心思去记住这些人,只是微笑的向这些人点点头。因为我的心里一直在想着那个十分眼熟的紫砂壶。
我手拿着桔子,剥了一片儿扔到嘴里。抽着小俞停下来的空档,赶紧插话说:“那个紫砂壶是古董吗?那么珍贵!值多少钱?”
小俞冲我撇撇嘴,继而说:“那可是比古董还要古董,是我爸的无价之宝!”
“什么?这么值钱,看来有点来历。”
“快说说,让我们长长见识。”
“就是,就是,到底有多贵重!”
大家七嘴八舌的问道。这时,书屋里开始一片寂静,大家也都没有再聊天说话了,所有人把目光投向小俞,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小俞这时,却又故作神秘。她从茶几旁边站起来,拍拍两手,站直了身子,只听她“吭咔,吭咔”两声,清了清噪子,刚要张口说话,立马又闭上嘴巴,惹得大家一阵哄堂大笑。
“小俞,赶快讲啊,别卖关子了。”有人笑过之后,向小俞催促道。
小俞神秘的微微一笑,扭转身子,向后边的书桌走去。她双手捧起紫砂壶,从后面的书桌走向茶几。她的小心翼翼,让我们大家都不敢出气,害怕一个出气,把紫砂壶吹落在地上,那可是谁都赔不起的。大家寂静无声地,紧张地看着她捧着紫砂壶缓缓走来。
小俞轻轻地把紫砂壶放在茶几上,随后,又把茶壶盖拿下来,放在茶几上。她单独把紫砂壶扭转一边,指着紫砂壶壶嘴下边的一行小字儿说:“看,这里有“天涯芳洲”四个字”。
别小看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那可牵扯到一段几十年的相思故事。”
小俞边说边用手指给我们看,我们都把头伸了过去,果真发现了有“天涯芳洲“四个字。
茶壶上题字,一般都是在壶底,或是壶身。而这个壶的字是题在壶嘴的下方,所以不轻易被人发现。
大家看清楚那四个字后,都把头抬起来,又继续盯着小俞,期待她讲后面的故事。
小俞见众人盯着她看,便又站直身子。她举起右手,伸出一个食指在下巴上点了点,边走边缓缓地讲道。
2.
“相传,在二十多年前,有一对青年男女,他们在大学里相识,相恋。他们的相识是浪漫的,他们的相恋是甜蜜的,可最终在大学毕业之后,两个人因为偶然的事件,却失去了联系。从此天隔一方,至今杳无音讯。”
小俞边走,边把一只手举起放在胸前,若有所思,眼睛看着前方,缓缓地说道。
她的眼睛不看我们所有人,只顾说着她自己的话,而我们所有人的眼光全都盯在她身上,仔细聆听着她讲的故事。
“那是1990年,武汉某财经大学迎来了大学开学季。新的大学开学季,大批学子从四面八方向这个学校涌来。
来自武汉周边城市s市的洲洲,就在这一年进入了这所大学。开学一个月,他就认识了来自大上海的姑娘芳芳。芳芳漂亮又时尚。一头乌黑的头发,飘在背后,走起路来婀娜多姿,摇曳生情,他们是在诗歌大会上相识的。
芳芳声音好听,朗读时,声情并茂。洲洲听得入迷了,惊呆了,这么美的姑娘,这么美的声音,这么美的诗词。一下子俘虏了洲洲的少男心。芳芳朗读完,已经下台了,热烈的掌声,还持久不息。洲洲还一直沉静在芳芳朗诵的诗情画意情景中,没有走出来。直到广播喊道‘下一个洲洲准备’时,他被旁边的人碰了碰胳膊,他才醒过来。他赶忙到后台准备,很快轮到了他上台朗诵了。
洲洲那天,不知道自己朗读得怎么样,他只知道台下有双灼热的眼睛看着他,他也热情的看着她,礼堂里坐满了人,而他眼里没有别的观众。他的眼里只有一个她,他拼尽全身的热情为她而读。
那一场诗词大会之后,洲洲像众多的大学男生一样,制造各种巧合,与芳芳相遇,相识,到相知,到相恋,一切都是顺利又浪漫甜蜜的。
芳芳和洲洲就这样在大学里相恋了。大学食堂里,他们一起吃饭;图书馆里,他们一起看书;树林里,他们一起浪漫地散步;操场上,有他们一起的身影。
甜蜜而浪漫的恋情,陪伴了他们大学的整个时光。眼看就要毕业了,他们面临着毕业分配,也许从此不能在一起了。
毕业前夕,两个人一起到苏州游玩了一趟。其间,他们两个人一起来到了江苏宜兴的一个镇上,那里有芳芳爸爸的一个朋友,他是专门做紫砂壶的。
芳芳向洲洲介绍道:‘这位叔叔,曾经在上海专门为上流社会的人模仿制造古董紫砂壶,模仿的非常逼真,几乎一模一样,深得大家称赞。他现在自己回到老家,开设了一个紫砂壶厂,他的紫砂壶艺术精湛,精美绝伦,很有收藏价值。
他们两人来到这个叔叔的厂里,就定制了一款一模一样的紫砂壶,作为信物。如果毕业不能分配在一起工作,就等彼此工作稳定下来之后,再想办法调到一起。
在壶身上刻什么字呢,两个人讨论来讨论去,似乎都没有合适的词,来表达他们内心的情感。
最后洲洲提议,此壶无声胜有声,一片冰心在玉壶。壶身上,什么都不要写了吧。意味着所有的一切尽在壶中。
这样的提议,也得到了芳芳的认可,但是芳芳又提出,在壶的某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写一个词或字,作为独特信物符号,别人不易查觉,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
两个人思量了半天,最后决定在壶嘴的下边,这个地方经常倒茶水,滴漏茶水,时间长了容易会变颜色,不容易被人察觉。
两个人讨论的词语,定的是:“天涯芳洲,两心相依。”芳,代表芳芳。洲代表着洲洲。意思是,无论是在天涯海角,两个人都心心相依。这两个词各题一个壶身,两人各拿一个。
就在他们要离开时,芳芳突然决定把后一句话,改成“思念于心“。
芳芳说,两心相依是不够的,我们要常常在心里思念对方。到时候我拿“思念于心“那个壶,于谐音你的俞姓。
几个月后,紫砂壶寄到了芳芳和洲洲的手里。临近毕业分配越来越近了。他们都在不安的焦躁中,等待着工作分配的命运。
学校当时按照“哪里来哪里去“的分配原则,芳芳被分回来上海。洲洲依然回到了他们那个小城s市。
那个年代没有手机电话,都是单位的固定电话。两个人不能常常打电话,只能偶尔单位没人的时候,才偷偷去办公室给对方打个电话。打来电话的时候,另一方也不一定能够接得到。
他们的联系,就靠着写信。两个人鸿雁传书了一年多,就失去了联系。
那段时间,洲洲家里出了事情,他父亲开车超高超重,汽车拐弯时,由于惯性,汽车翻了,他的父亲当场死亡,驾驶室里其他两个人都是重伤,送到医院抢救。
由于他父亲违章操作驾驶,所以保险公司不予赔付,只承担了很少的一部分。伤者躺在ICU,伤者的家属,愤怒地撕扯着洲洲的母亲又哭又闹。不停的要求拿医药费,要求去医院里看护。两个伤者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前前后后花了几十万,把洲洲一家这么多年的积蓄,全部花完了。
相比失掉钱财事小,更让人痛心的是洲洲父亲的突然身亡。洲洲忍下悲痛,和母亲安葬料理完父亲的后事。洲洲的妈妈,因丈夫意外死亡,精神的打击和痛苦,再加上钱财的压力,被折磨的心力憔悴,很快就病倒了。
可那两个重伤者依然在医院里,还需要长久治疗。病人家属并不会因为洲洲的妈妈生病而放弃追究,他们不停地到家里来催交医药费,不停地催着去医院照顾。洲洲一家生活在水深的火热中,妈妈躺在病床上,妹妹还在上学,这所有的一切就压在洲洲身上。
白天,洲洲的时间,都花在来回医院的路上,跑在来回借钱的路上。晚上回到家,还要照顾安慰妈妈,给妈妈煎药服药。给妈妈烧水,洗澡,洗脚。
每天忙碌到很晚,洲洲才能躺下。躺下的时候,就开始思念芳芳。一次次深夜起床,拿起笔来想给芳芳写信。可生活中发生的,尽是苦难遭遇,说给芳芳听,只能让芳芳跟着一起担心受怕。现在妈妈和妹妹被愤怒的伤者家属辱骂骚扰,自己正在全力保护,不能让芳芳再搅进来,受到伤害。
他在心里在念着:‘芳芳,等我过了这一段时间,我会好好写信给你解释的。’
洲洲每天想念芳芳时,就拿出紫砂壶,对着紫砂壶念念叨叨,似乎在对着芳芳说话。这个过程,既痛苦,煎熬,又漫长。
一年多后,伤者终于可以出院了。两个伤者又提出了高额的赔偿金。可这时候,洲洲家已经无能为力了。双方又打起了官司。
几个月官司的结果,判决洲洲家赔偿两个伤者共计50万元伤残费和营养误工费。他们没有钱,就拿房子抵债。洲洲一家搬回了他父亲在郊区,他奶奶处的房子居住。
忙碌完这一切,洲洲才发现怎么好久没有收到上海芳芳的来信。刚开始以为是自己没给芳芳写信的原因。
后来,妈妈向他说出实情:“洲洲,以后不要想着跟那个芳芳联系了。你爸爸死了,妈妈现在身体有病。我真怕有一天你把工作再调动到上海,和她在一起了,妈妈该怎么办?所以这段时间的来信,我就让邮递员直接写查无此人,退回了。以后这姑娘不会再给你来信。
洲洲听后大惊失色,立马去找电话,给芳芳单位打过去。芳芳单位同事告诉洲洲。芳芳已经在几个月前调走了,具体调到什么单位,对方并没有告诉他。”
小俞说到这里,停下了说话,她扭转头,看向我们所有的人,发现我们所有人都在静静地聆听。
这时候,坐在沙发上的一个姑娘,忍不住开口说:“继续讲啊,难道这个男的就这么放弃了吗?看来,这份感情不过如此。”
“不止这些。”小俞说完这话,就弯下身子,去茶几上拿了一杯水,一口倒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