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放虎归山西17、敲过我的脑袋你的尿泡

文/放虎归山西

在我绞尽脑汁回忆当时如何艰难度日,并试图通过相关文献找到丝许蛛丝马迹却无功而返的时候,在生火用的烂纸箱里无意翻到一本残缺到只剩下最前面九页的日记本。就像《鬼吹灯》里“我”祖父留下来的一本残书《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后面的不知何故,被人硬生生地扯了去。

开篇之作是这样的:新的一学期已经来到了,旧的一学期过去了。我要在这几个月内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一定要用自己最大的努力,用自己最优异的成绩,向老师、家长汇报。我决心做到以下几点:

1,上课专心听讲,不搞小动作;

2,老师布置的作业要独立完成;

3,下课后不在教室里捣乱;

4,不懂的问题要向老师或同学请教;

5,多看些有用的书。

以上几点我说到做到,请老师看我的行动吧。

其余所述,也无非上课下课上学下学之类的鸡毛蒜皮,体位单一,乏趣可陈。但也不是一副死鱼模样。我偶尔会眼珠间或一轮,尾巴间或一摆,冒点儿展示生命体征的小泡泡。譬如,早上起来发现下雪了,我就想,“赶快把雪扫了,不然爷爷奶奶出去会摔倒的”,于是拿上扫帚铁锹,“扫呀,扫呀,过了一会儿,终于扫完了”;妈妈切胡萝卜丝的时候,我就说,“妈,你小心点,别切着手指”,妈妈听后说,“你真是个好孩子”;打乒乓球,“我们打了几十回合也不分胜负,最后我一个旋球就把他‘干’了”;以及一篇反感吸烟的战斗檄文,“在社会上,我最看不惯那些吸烟的人。我希望那些人不要吸烟”。

念完检查后没几天,作业本发下来,打开一看,上面又有了一笔走红的“优”。我撇撇嘴,扔在一旁,不屑二顾。从残缺的日记本中也可看到,整整二十二篇日记,每几篇后面都有一个“优”。没有其它批语。可能已阅,也可能压根儿没瞅。然不管怎样,由此可得,起码在表面上,L某和我都认为此事已经翻篇,无需再提。

然而有个人,却并不这麽认为。他常常将这件事情挂在嘴上,逢人就讲,逮机会便说,简直是西瓜皮擦屁眼——没完没了。这个人就是H某。

H某主教数学,兼代自然。在我三年级时来到我包庄小学。由于教风凌厉,教学成绩突出,被委以专门执教毕业班的重任。后来,凭借赫赫战功,扶摇直上到中学,继续实施“铁血”政策。

后来的后来,听说有人在半道上将他用麻袋片儿捂住,胖揍了一顿,打击了他的嚣张气焰。我立马想起小品《功夫》中范伟的经典台词:苍天呀,大地呀,这是哪位天使大姐替我出的这口气呀。但快乐很短暂,转眼之间,我就被无端涌来的悲凉淹没了。

课堂上,他的三板斧常常是这样使的:讲完课,问听懂没。若无人吭声,立马出题,让我们现做。然后同桌互换,公布答案。然后抄起教鞭,走到做错题的同学跟前,使出吃奶的劲儿打手心。如果被打者躲避,他就会火冒三丈,加罚一次。然后,边打边说,呀哈,还躲了,往哪儿躲?就像跟范伟飙戏的赵本山,边抖毛毯边说,呀哈,还跑了?往哪儿跑?

打完后,复讲,复问,复出,复换,复打。如果谁哪天突然不开窍,嫩手就会被打成熊掌,笔握不住。抬手仰望四十五度,甚至都能看见鲜红的太阳。

再说说作业,尤其是专门设立以应付上级检查的作业本。

某次,要求在作业本上画一个圆。当我们交上去的时候,发现他竟然拿着尺子一个一个测量直径。稍大点儿或者稍小点儿,或者稍扁点儿,甚至圆圈的壁稍微厚一点儿,他都要求撕掉重画。如此精确近乎病态的纸上作业,直到多年后在《亮剑》里晋绥军358团团长楚云飞的身上我才再次看到。

合班伊始,看在同学鹏常年雄踞(1)班头名状以及班长宝座的牛逼份儿上,H某任命其为纪律委员,兼课代表。职责是整束班风班纪,课前传唤,课后传达。结果,没过几天,同学鹏以“怕影响学习”为由婉言提出辞职。

本来小事一桩,无可厚非。H某却借题发挥,当众将其羞辱一番,什麽“给脸不要脸啦”、“不识抬举啦”、“狗脑袋不识人敬啦”。然后说,“米汤,你来。”

损招啊。

此言一出,我立马在心里日了他先人板板一遍。好听点儿说这是临危受命,说得不好听,这是要看我的蛋儿大小呀。同学鹏那麽牛逼都怕影响学习,我就不怕麽?而且,我他妈又不喜欢管别人。然我不想火上浇油,也不想花钱透病人——没事找事。于是尽管一万个不情愿,还是接了这趟苦差事。

后来,发生了我骂L某一事,他就开始冷嘲热讽。直到念检查后很久,他都经常在课堂上尿泡打人——虽然不疼,但是臊气难闻:“你们一定要尊敬老师,不要像某些人,连老师都敢骂”。然后,就有些人扭过头,眼光追光灯似的射着我。有双眼睛尤其让我记忆深刻,眼屎里都满含讨厌鄙夷之情。每当此时,我总是毫不退缩地将目光迎上去,飞出片片小米飞刀,将其凌迟。

自习课上,他说,你们谁家有个移动插座?明天拿来让我用一下。N天后的上午,他又说,你们谁家有大笸箩?下午拿来让我用一下。

这两次我都没有举手,而且好像第二次的时候,刚开始都没有人应承。沉默半晌,有人说,H老师,用俺的哇。

H某顿感颜面扫地,有点儿发火,继而恼羞成怒,“你们小气啦”、“抠门啦”、“用一用难道就能给你们弄坏了啦”、“你们就保证以后用不着别人啦”。说着说着,竟然将矛头指向了我,“米汤,上次借插座你就舍不得,这一次照样。我就不舒服电工家连个插座都没有,我就不相信你家就不晾面不晾米。”

我没脑水,只会顺他的脑水推舟。照他的意思,他家里就铁定有卷尺算盘,语文老师家就铁定有足本《金瓶梅》,木匠家就铁定有现成的棺材让他用,风水师就铁定有上等的墓穴让他埋,捣鼓儿的就一年到头啥事宴也不走,就等着给他家敲打咧。

其实,我家里不是没有插座,只不过不是移动的;我家也不是没有大笸箩,只不过正好借给邻居了。按理说,给他转借甚至到供销社买一个,又有何妨。没想到,丫竟然抬起屁眼看人。

要是搁现在,我会说,老子就小气,你他妈过来打我呀。但在当时,我只能低着头,在恶语中伤和恶毒眼神中,一言不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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