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孩子秋假旅行,从太原回京。约了老同学共进晚餐,所以买了趟快车软卧回京,全程一共10个多小时。K字头绿皮火车,让我想起求学年代悠远的记忆。
想当年从福建老家进京,第一次做绿皮火车长途旅行,家境并不宽裕的农家子弟只能硬座进京,印象里头学生证半票大约几十块钱吧。大抵相当于那个年代一个多月的生活费用。旅途时间需要四十多个小时,而这就是当时最快的火车了。那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跨出县城坐火车。一路上唯有兴奋,除了夜间看不到窗外景色的时间,几乎是瞪着双眼跑完全程。但自那以后,每年寒暑假往返家乡就成了心头永远的痛。因为车票太难买,尤其是寒假。从京城学校返乡还相对好一些,因为可以从学校订票,至少能够买到坐票。而从老家回京,就要想方设法的找各种关系买票,能按照上学要求的时间买到回京的票就阿弥陀佛了,更别提坐票了。而几乎每次回程的火车都要超载超员,全车厢挤满了人甚至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一般在车上尽量控制自己喝水,因为要控制自己上厕所的欲望。一是很难挤过去,二是这么多人的火车,厕所的味道可想而知。
关于旅程,有两段难以磨灭的记忆,回想起来迄今都觉心酸。一段应该是大一寒假回京时节,和另外一位同样在京的同学同行。我们俩都没买到坐票,只好蜷曲在车厢连接处过道上。记得火车刚出福建到江西上饶,列车广播严重超员。在上饶火车站靠站停车车门打开的时候,突然从车下面窜出一个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拽着我的手就往车下拉。我同学眼疾手快,立刻拽着我另一只手往车内拉,于是一边往车下使劲,一边在车上使劲,角力足有四五分钟,车下的站台人员才骂骂咧咧悻悻然松开了手。而我们俩也是满头大汗,唏嘘不已。
另一段记忆是大四时节寒假去福州找工作,然后从福州返京。同样是买不着车票,于是和另一位在天津求学的同学买了一趟慢车票到北京。那是人生中坐得最长的一次火车,足足做了六十三个小时。同样是车厢里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车厢厕所无法冲洗的怪味加上盒饭方便面的味道,混杂着长时间坐车的身体散发的各种味道,真不知道怎么熬过的那六十多个小时。只记得下车脚都肿了,好几天后才退去。
因为有这些记忆,所以一度形成“火车恐惧症”,每年寒暑假回老家便在心底斗争一次。在四年的大学求学记忆中,有2年的寒暑假没有回家。一是能躲过漫长难熬的火车记忆,二是能够借着这个时间兼职打点零工,贴补下拮据的求学费用。以至于当听到家中父母长辈抱怨不回家过年的时候,心中的酸楚真无处向人诉说。
这样的恐惧症直到毕业后工作跑业务的时候才被迫被疗愈。因为工作驱动你必须自己想方设法的克服困难。当然,到了九十年代后期,经过几次列车提速,增加列车次数,也不在像当初绿皮火车那样一票难求。还有因为有了工资收入,可以选择卧铺火车,不再如求学时的寒酸。所以当经济条件逐渐改善,便再也不愿意坐火车,而只愿选择飞机出行。哪怕从老家也要搭2-3个小时的火车或客车到临近的机场。
今天带孩子们出行,火车已经成为他们欢乐的记忆。看着孩子们在软卧车厢上下铺攀爬不亦乐乎的情景,心底是温暖的流动。仿佛过去对绿皮火车的恐惧在这个情境下被疗愈了。而我的女儿现在选择出行,首选便是有没有火车,能不能做软卧。对于他们,这是既有趣有舒适的旅程。在一个相对封闭的车厢空间中,有父母的温馨陪伴,那是多么美好的童年记忆。
这趟十余个小时的绿皮车的旅行,不知道是否会成为人生最后一次绿皮车的记忆。但是,无论如何,今时列车在载着的我的思绪都已不是20多年前的纠结的记忆。伴随列车一路颠婆的前行,仿佛是跳动的心灵篇章,进入新的空间的震动。人生何尝不是在这样的震动中前行。所有曾经的让你苦痛的记忆都是自我成长中无法逃避的考验。或者在苦痛中沉沦,或者在磨难中向上顽强生长。而我,清楚的知道,承载心灵的绿皮火车还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