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要死了吧!
原来躺在血泊中是这么温暖!
我是一个卑微的胆小鬼。
这是我的学校,我的高中生活,我曾幻想过摆脱初中的阴霾,重新融入到新的集体里去,在去学前的暑假我暗下无数个誓言。
我是懦弱的,但这并非过错吧,我也不想沉默的,我也想融入大家的,讨好所有人。可是,你们推开了我。
所有人手拉手围起来,组成一座高耸的囚牢,囚禁着一个被标签“变态”的孩子。
这座监牢什么时候出现的?我不知道,我知道它存在的时候,已被紧锁其中。
我以为是幸运的,老师按成绩排座位,成绩靠前的我可以坐在靠前的位置。
虽然是第二组,再往右靠一组就挨着墙了,至少可以跟后面的差生划清界线。
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重点高中,也会把流氓招进来,许强就是流氓。
初中时就跟他一个班级,没少受他的欺压与敲诈。这种人进入班级就是在一潭清水中投入一堆老鼠屎,这个班级,许强已经成为这堆老鼠屎中最大最臭的一颗。
所幸,我们座位隔得很远,更幸运的,我旁边坐着一个非常漂亮的女生。应该是全班最漂亮的吧,虽然我还没看过班级所有的女生,但我觉得她真的很漂亮,很喜欢。
初中被欺压所以很沉默,我决心在高中结束这种状态。
“同学你好,我叫张继安。”
“你好,我叫范蕊,花蕊的蕊。”他对我笑,俏皮而可爱。
班主任让陌生的我们逐一上台自我介绍,从第一组开始,第三个就是范蕊。她上台介绍的时候,很多男生眼睛都看直了,一直盯着她回到座位,我站起身给她让开道路。
转身准备坐下时,我发现人群中一条毒蛇的眼神,看着我,又看向我的身旁。我心慌。
下课,毒蛇来了,许强霸道的叫我让开。我楞了一下,旁边的范蕊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们两。我如果不让肯定会被疯狂报复,我不想啊。
我急忙起身离开座位,即使范蕊会觉得我没骨气,但那又怎样了,我有自知之明的。起身讨好许强,安全度过高中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我走出教室,直到上课铃响,我才迟迟回来,许强意欲未尽的离开,自始至终都没瞧我一眼。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范蕊脸色明显不愉快,她也没有瞧我一眼。
又多了一个瞧不起我的人。
日子一天天过着,许强兴致来了,我就得滚开。我很乖。
范蕊的忍耐似乎到极限了,谁都不喜欢跟流氓坐在一起吧,这种感受我懂,初中我就在许强前桌坐了一个月,他就像一条响尾蛇,发出让你恐惧的声响,探出沾满毒液的獠牙狠狠的扎进你的后背,他的獠牙是圆规与笔。
许强喜欢坐的宽松,充分霸占着我的区域,我的座位只放的下一条凳子。那一个月我身处地狱。
范蕊哀求的跟我说:“你不要再给许强让位置了。”
我没有说话,我很迷惘,是说好的,挨无数顿打,还是放任范蕊被骚扰被折磨?我不知道。
许强又一次来了,吊儿郎当的:“让。”
“我……我还有……作……作业没写完。”我只能装傻,这是我苦思良久的对策。
“我让你滚!”许强态度刹那间发生转变,像毒蛇狡黠的吐着信子,翠绿的毒液滴落在地,呲呲作响。
我慌乱的要起身,范蕊死命拉着我的袖子。
“我……我要去厕所。”
我试着挣脱范蕊的拉扯,她依然没有松手,死死的,仿佛我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只是她不知道,这根稻草是那么软弱,内部腐烂,轻轻一扯就会断的。
越僵持我越害怕,许强明显怒了。他打人很痛的,我尝过,很痛很痛。
我只得加大力摆脱,范蕊松手了,我松了口气。
她起身。“让开,我要出去。”
我连忙想起身离开座位,许强瞪着我,掐在我肩膀上,压我坐着别动。
他们对峙着,我夹在中间。
“我要出去。”范蕊对着许强喊道。
“你出来啊。”许强耍着无赖。
“你们让开。”
“我又没挡着你,你让他让啊。”
右边是靠走廊的墙,左边是我,她只能通过我出去。范蕊急了,用力把我身体往前推,背对着我就从我身上往外面跨。许强顺势堵了上来。
我与范蕊背对背紧靠着,更准确的,她的屁股卡在了我背上。
许强也发现了这点,讥笑着:“哎哟喂,你们四屁相对,真不害臊。”
范蕊脸极速胀红,又羞又恼,眼泪再也憋不住,抽身趴在自己座位上哭泣。
许强抄起旁边的书砸在我身上,离开了,痛。
范蕊一直在哭,我没有安慰她,也没资格安慰她,我还要担心自己呢,许强他会打我吗?我已经全都听他的了。
他打我了,在放学后,去游戏厅的小巷里,他带着另外两颗老鼠屎,拍我的头,扇我的耳光,我痛的哭了。
他们笑了,笑了就不打我了吧?
我要晚一点回家,到时候天就黑了,脸就没那么红了,也看不出来泪痕,跟爸妈说在学校打扫卫生。
要是让他们知道了,肯定又会怪我,为什么你老是跟同学打架,就不能好好学习?如果我争辩,他们又会数落我,为什么同学就只欺负你,你就不能跟别人好好相处?
嗯,这些话我记得呢,他们以前说过很多次了,每次都一样,都是我的错,所以我闭嘴。
今天打过了,事情就结束了吧?
教室里,同学们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第一次如此瞩目,几天前上台自我介绍都没这么多人看我吧,说话支支吾吾的我,别人名字都没听清吧。
他们在议论着什么,指指点点。
关于我的:变态、屁股、恶心、哭……
这些词语我联系不起来,不,我害怕联系起来,我能想到的,我也听到了。
他们说我是变态,我摸范蕊的屁股,我把她弄哭了,我这种人真恶心……
许强坐在后面窃笑,第一次见他来的这么早。
那些流言范蕊也听到了,她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眼中闪着泪花。
课间,许强来到我的座位前。
“你,跟我换位置。”
“老师不准随便换座位的。”我畏畏缩缩的说。
他看着范蕊。
“你去报告老师,就说张继安,摸你屁股,你不想跟这种变态坐了。”
这怎么可以,如果老师知道了,他肯定会告诉家长的。我不要。
我哀求的看着他们两人。
“嘿嘿,你要是不说,我就到处说你主动给张继安摸屁股不要脸,老子就兄弟多,每个人传一个班,你猜会有多少人知道?”
范蕊的脸白了,但哪有我的白。
“我去……我去找老师换座位,求你别告诉老师。”我哭着哀求。
有同学看向这边,我埋低身子,让哭泣声咽死在喉咙。
我去找班主任,请求他把我调到后面,他问原因,我说想坐后面,他说我不能搞特殊,不管我怎么解释他都不同意,我急得都要再一次哭出来了,他难道看不出来吗?但不能说真正的原因啊,还会被打的,告状从来没有好下场。
惶惶不安的向许强哀求:“老师不同意,求……求你不要让范蕊跟老师讲,我每天都给你让位置。”
“轮不到你选择。”
许强去到我的座位,跟范蕊说着什么。范蕊心里似乎在抗争,一会摇头一会又愣住。许强的那副嘴脸真恶心啊。
第二天,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严厉的指责,我期待他询问我事件的实情,他没有,就算他问了,我敢说吗?
来到教室,让我跟许强换座位,我不知道谁去跟老师告的状?又是怎么说服老师换座位的是许强?许强又给范蕊灌了什么迷魂汤?太多的疑问,我只知道,我是冤枉的。
“我们有的同学,思想观念要摆正,多花心思在学习上,不要整天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更不要做一些猥琐出格的事……”
班主任眼神若有似无的撇向我,其他所有人更是肆无忌惮的转过身来直勾勾的盯着我,像看一头禽兽。
他们的视线,像一支支蓄力待发的利箭,我蜷缩在他们的瞄准下,呜咽的哀嚎,这声哀嚎在禽兽的语言里是:我没有。
世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莫名的恶意,一切道听途说的流言,都可以演变成他们货真价实的正义谩骂。
谁能记得自己被排挤了多久吗?我不记得,在这样的日子里我浑浑噩噩。
某一天放学后,许强勾着我的肩,他咧嘴笑,是奸计得逞后的欢快,像毒蛇张开了口,我毛骨悚然。
他把我带到那条熟悉的巷子里面的游戏厅。
“听说,杨老师没给你家里打电话,是不是很开心?”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敢低着头。
“你一个月生活费多少?”
“400。”
许强转身恶狠狠的盯着我。
“找打是吧?多少?”
“500。”
他的手轻轻拍打我的脸。
“真不老实,难怪乱摸我女朋友屁股。”
女朋友?范蕊吗?是啊,都过去很多天了,以他不择手段的威逼利诱,范蕊难逃魔抓的。
“一次给我2000,或者每个月500,分期一年,你选哪个?”
“强哥,我们是初中同学啊,您放过我吧。”
“哎呀,老同学啊,我已经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给你打5折了,不然就是打骨折哦。”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我已经帮你跟范蕊坐到一起了,我真拿不出那么多钱。”
“谁让你有把柄在老子手里呢,不敲诈你敲诈谁?”
“每个月200可以吗?不然我没饭吃的。”
“2000,不然我就让范蕊告你强奸她,老子已经把她上了,她什么都得听我的,派出所所长是我舅舅,只要我一作证,你就死定了,嘿嘿嘿。”
他为什么非要逼死我?我明明什么都没做,我已经被所有人冤枉、孤立了,就因为我好欺负吗?
反抗吧,反抗吧,为什么不反抗,就算打死也比偷家里钱被爸妈骂没用好,我讨厌他们说生出我这么个没用的儿子。所有人都可以瞧不起我,但爸妈指责我,我真的很难过啊,我不想这样。
我鼓起全身的力量和勇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许强。
“我不给,我一分钱都不给你。”
我拼了命的往外跑。
许强爬起追了过来,大喊:“给我挡住这狗日的。”
两个小弟一起追了上来,我在前面拼命的跑,后面三个人在追,原来我体力这么差,没跑多远就被扑倒在地。
一个矮个架在我身上,许强从后面跑上来,一脚踩我背上。
“还他妈敢跑,今天老子抽你100耳光。”
我愤怒到极点,100耳光?还不如一起死,我拼了命的挣脱,另一个人准备过来一起按住我。我死命挣脱开一只手,反手一肘撞在矮个子的头上,他晃荡的松开了一点。
我立刻冲爬上去抱住前面许强的双脚,猛力一抽把他翻倒在地,拖着身上的人爬到许强身上。
我不知道怎么打架,但我今天就是要跟这个王八蛋一起死,我死命的撕抓捶打,旁边两个不停拖拽我,要把我们翻过来,让许强骑上面。我快撑不住了,压下头狠狠的咬在他的肩膀上,死死的咬住,谁也拉不开我。
上面两个人锤击剔打我的头、背、肚子,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的剧痛让我的牙咬得更紧,手不停撕扯着他的脸、头发。
许强在哀嚎,在挣扎,原来恶霸也怕痛啊,原来恶霸也会挣扎。我为什么早没发现呢?
囚犯升华了,他现在是野兽,在你们手拉手筑起的高墙里,野兽会吃人,谁进来欺压它,谁就死。
这种把恶人压在身下施暴的感觉好爽,是我这辈子最畅快的体验。
最后是谁把我们分开的呢?不记得了?好疯狂,好刺激,可惜没咬死啊,可惜。
我不想再去学校了,为什么父母就是不愿意相信我呢?不信我被人欺负,被人殴打,非逼着我去给最痛恨的人赔礼道歉。
赔了很多钱?有多少?有2000吗?哦……那正好是他敲诈我的数目,还真巧。
哭着喊着说我不孝顺,花钱供我读书就知道惹事生非,现在书也不读了……好烦啊,吵死了!
好,不就是想让我去学校吗?我去,我看谁还敢欺负我,我是野兽。
许强竟然来学校了,左肩上好大一个包扎,满脸的伤痕,这是我胜利的荣光,他恶狠狠的瞪着我,我无所畏惧,挑衅的对他张牙舞爪,张牙舞爪多么贴切的形容。
其他人似乎都听说了我把许强咬伤的事,连看我也只敢偷偷摸摸,生怕我咬断他们的脖子。一个个都畏惧的远离我。
他们筑起的囚牢远离了吗?我不知道,也许我还在里面吧,不过里面不再是胆小的囚犯了,而是野兽。这不是囚牢了吧,是我的斗兽场,谁进谁死。
许强堵截了我,我知道他会报复,包里背了一块板砖。
这一次他学聪明了,带了十多个人。这就是流氓的软弱,其实他们只能靠人多,老鼠屎都习惯挤到一堆臭气熏天。
“老子今天一定要拔光你的牙,打断你手脚。”
“来啊,一起死。”
一堆人蜂蛹而上,我狂乱的挥舞着板砖,拍到了好几个人,一肥猪顺势抱着我的手臂,抢我手里的砖头,我转头对着他手臂咬去。
身后瞬间上来几人将我按到,好多人压得我喘不过气。
四个人架着我的双手,拉着我的头发,踩着我的小腿,让我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我咬牙切齿的盯着面前的许强。
“有本事就弄死我,不然,嘿嘿,我一定咬断你的脖子。”
“草尼玛的。”
他愤怒的一脚踢在我肚子上,其他人叉腰等待好戏的上演。
许强抡起拳头对着我嘴巴上锤击,嘴里腥味四溢,我啐了一大口往他脸上吐,他没躲过,走上来掐着我的脖子就继续锤。
我不管拉着我头发的手多用力多痛,死命低头咬在许强左手上。
死死咬住,许强痛的嚎啕大叫,看戏的人蜂蛹上来踢打我,掰嘴,我没有丝毫松动。
鲜血在流淌,滴在了地上,流进了我嘴里,他的血好甜,想要更多。
他们慌乱,摸起了地上的砖头,许强拿在另一只手里,拍打在我的头上。那种痛,像是把我的脑浆震碎了,从七窍中流出,耳鸣眼晕,撕心裂肺。
许强一下下的砸在我头上,喊着:“松口,松口,松口……”
砰、砰、砰……多少下呢?
啊!好像不痛了,他似乎还在砸,但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了。
朦胧中,他好像把手抽了出来,好可惜,又没咬死他。
好累,好想睡!
“他好像死了?”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说话。
我吗?
要死了?
死吧。
死了就解脱了。
死掉的囚犯还是囚犯吗?
不是吧。
死掉的野兽呢?
也不是,都是垃圾了。
垃圾吗?当垃圾好,垃圾就不会有人理会了,不用遭受无端的谩骂与踢打了。
死了就可以变成垃圾了吗?
死了真好。
囚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