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怀念十叔之四
【接上篇《十叔在晋北——怀念十叔之三》】
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当时乘坐西安到太原的列车,到达山西省会太原后,稍作停留和休息,紧接着,再换乘太原市到五台县的长途汽车,那时候的道路不如现在交通这么发达,路况和车况都不很好,在路上颠簸几个小时,终于顺利到达了五台县东冶镇。一路上按照地址询问路人,东冶镇毕竟不是很大,很快就来到十叔的家门口。十娘在家,十叔在五台县上班,还没有回来。
东冶镇是山西省五台县第一大镇,相传因古为冶炼铜铁之地而得名。它位于五台县境西南,南临滹沱河,西傍小银河,与定襄、原平仅一山之隔,是太原、忻州至五台山和阜平的必经之处,故一向为县境门户、交通枢纽、货物集散之地。东冶镇占地约五平方公里,分东南西北四条街,镇下辖村二十一个,人口近四万,历来为原四区区公所驻地、全区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早在明清之际,镇上的主要街区即店铺林立,每逢二、五、八日赶集之时,更是万人云集,摩肩接踵,热闹非常。
看到十叔当时在镇上住的房屋,感觉很是气派,院门是圆形的,原来这所宅院也是有些来头典故的。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徐向前元帅(山西五台人)的姐姐曾经住过的宅院,后来元帅的姐姐搬迁之后,就将东冶镇的住房有偿转让给了十叔。
我与十叔,也是素未谋面。幼时在家乡见过十叔年轻时的照片。渐渐长大后,遂开始和十叔通信,那是一段“鸿雁传书盼信多”日子。因此,在山西五台东冶镇的见面,其实也是第一次。记得十叔来信得知我要去晋北见他,信中当时的文字来形容是“闻讯后欢喜雀跃”。在外漂泊多年,在晋北举目无亲的十叔,看到来自家乡的宗亲晚辈造访,可见十叔当时高兴的心情。到了五台,最初见到十叔,我也很认真的把十叔仔细打量了一番。因为我幼年丧父,十叔又是父亲的亲弟弟,因此也刻意的想在十叔身上寻找父亲的痕迹,毕竟他们是亲兄弟呀,我当时想,可能父亲如果活着,也是十叔这样慈祥的相貌吧。十叔的个子不算高,中等身材,面容清癯,满脸皱纹,脸上的沟壑纵横,深深的纹路验证着人生的坎坷,真可谓是一脸的沧桑。他待人温良和善,满面笑容,不笑不说话,一看就是非常慈祥的长辈,感觉很是平易近人,非常亲切。尽管之前通过书信,但最初见到十叔,在长辈面前,还是免不了有些拘束。见到我们来到五台,他十分高兴。一面吩咐十娘让给我们做些好吃的饭菜。一面赶紧泡水沏茶,招呼我们,问寒问暖。十叔看到我从陕西带来的西凤酒,很是高兴,由于当时还是计划经济时代,他们的生活状况也不是很好,生活比较艰苦。十娘在东冶镇的供销社工作,培楠弟当时下乡插队,后被招工招到了大同的地质勘察局的217队,也是刚刚办过婚礼,弟媳是东冶镇的生产大队的党支书的女儿,叫武香萍。妹妹培莉还在上学,培莉很懂礼貌,显示出很好的家教。在五台停留闲暇时,我们和培莉在一起打扑克,玩的很愉快。在我眼里,十叔的院子相对在城市居住的人看来,是相对的宽敞。正房一侧的厢房空着,十娘养着鸡,可以吃到很新鲜的鸡蛋。那时还有杂粮供应,十娘用细粮招待我们,自己吃杂粮饸饹,五台当地俗称“钢丝面”。时隔38年,还记得中午吃饭时,十娘还用取出山西的名酒汾酒和“竹叶青”酒来招待我们,十叔和我们举杯共饮。当时还是计划经济年代,这酒在市场上很难买到,也很不容易买到。
五台县在山西省境东北部,隶属于忻州市,属土石山区,东与河北省以太行山脊为界。面积2865平方公里,辖六镇二十四乡。属温带大陆性气候。五台县境内的五台山很有名,全国四大佛教名山之一,位居四大佛教名山之首。五台山山峦重叠,地形复杂,东,由东、西、中、南、北、五台组成,号“华北屋脊”。五台县位置偏北,地势又高,气候寒冷,素有“华北小兴安岭”之称。十叔在五台县居住、生活、工作一直到退休。
在五台,我们还去了他当时供职的五台县人民医院,镇上到五台还有一段距离。那时候,正值党中央拨乱反正时期,百废待兴。不像现在,外出旅游很热,尽管这样,当时十叔很想让我们去一次的四大佛教名山之一——晋北的五台山,毕竟这也是一座名山。但是经过文革十年动乱,当时百废待兴,五台山也不是像现在这样香火鼎盛,加之还有交通等因素,以及去北京的其他事情要办,最终还是放弃,没有成行。现在想起来也是有一点小小的遗憾。
千里相逢,终有一别。在东冶镇住了几日,该说的都说了,该叙的也都叙了,东冶镇是个小地方,很快,离开五台的日子到了。地处晋北,当时东冶镇还是比较偏僻,去北京必须要到忻州换车。但东冶镇到忻州当时还没有交通车,记得有几句形容当时计划经济年代的热门职业的话,是“听诊器,方向盘,人事干部,营业员”。十叔职业的关系,拿着听诊器,接触的三教九流,七十二行,所以认识的人就多,看的出,他在当地人缘比较熟络,最后拜托了熟人,让我们搭了顺路去忻州的大货车,至今我还记得在货车里为司机师傅点烟的场景。到了忻州火车站,换乘了去北京的快车,十娘亲自为我们送行,十叔很是细心,亲自叮嘱十娘,为我们买了去北京的火车票。当时的情景真的很是感人,我也深深的铭记这一幕。
十叔非常重视亲情,亲情观念很重。他的七哥去世时,十叔还专程去湖南常德,参加了海军南海舰队万山要塞区举行的追悼大会,十叔也是远道来参加追悼仪式姚家父辈唯一的直系亲属。记得他赶到湖南常德,南海舰队的守卫战士询问,才知道,立即通知治丧委员会,说姚司令的家乡来人了。其实,十叔是从山西五台来的,并非来自家乡。十叔对待姚家的亲人非常热情,上世纪八十年代,他还先后邀请了五姐青英、六姐青珍,还有芝兰姐等人,陆续到山西五台东冶镇小住。十娘对陕西去的亲戚热情接待,不厌其烦,耐心细致,在姚家妯娌中留下很好的口碑,这都是受十叔忠厚待人的影响。
1982年,在父亲众多战友的呼吁和帮助下,党中央为我父亲正式平反昭雪,追悼大会在北京西苑举行,国安部(原中调部)罗部长主持追悼大会,副部长王珺致悼词。追悼大会开的隆重庄严。但真正到北京参加追悼仪式的直系亲属只有来自山西五台的十叔和十娘,他们来京的费用完全是自费,落实政策的机关为节省办事经费,没有安排接待姚姓的亲属住在机关的西苑招待所,记得当时是住在北京的二哥家中。十叔原来也在军情部工作,其实他也是军情部的老人,接待他的当时的安全部副部长杨耀南(陕北子长人)当年就和十叔在一个部门工作,都认识,也属于同事。后来父亲含冤被迫害致死后,十叔当仁不让的受到政治“株连”,被机关清洗,离开京城,被“流放”到山西省五台县。时隔三十多年,沧海桑田,物去人非,不禁让人感慨万千。直到此时,才真正体会了古书上所说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也体会了书中所写的“富贵荣华如过眼烟云”,也理解为什么有“看破红尘”的说法,也深深理解了什么是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随后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