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70后。我的兄弟姊妹都是70后。
我生于农村,一个说话都带着土渣子味的村子里。一家8口人,爷爷奶奶,老爸老妈,俩哥一妹。那个年代,物质生活极为匮乏,甚至可以说是贫穷。
一年四季,蔬菜好像只有到了夏天才能吃到自家菜园的一些平常蔬菜:西红柿,豆角,茄子,辣椒,小白菜,油菜,韭菜,黄瓜。春天,尤其是冬天,根本吃不上新鲜的蔬菜。一到冬天,家家户户都要用大口径的缸,腌制几大缸大白菜,莲花菜,酸的,咸的。当然,老妈那会也会腌地溜子,洋姜,苦苦菜,豆角,韭菜,雪里蕻,借以改换一下千篇一律的口味。
至于穿衣则更为随意。那会不像现在,如果愿意,可以天天买新衣服,天天有新衣服穿。记得小时候,经常会穿打补丁的衣服。尤其是上衣的两只袖子的胳膊肘处,裤子的膝盖处,由于经常摩擦,更容易磨破。而这个时候,奶奶或者母亲总会打开衣柜,打开摞着边角布料的包袱,翻找着,比对着,裁剪着,缝补着。于是,衣服和裤子常常会看到很对称的四个或方或圆的补丁。小时候也不觉得很难看,因为见惯了太多的老人、大人或者小孩大多都这样穿,也就无所谓了。
即使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依然会跟村里的小伙伴,玩躲猫猫,挑冰棍棒,跳皮筋,跨大步,跳房子,乐此不疲。至今仍然清楚的记得,在我3岁的时候(1980年),家里拍了我印象中的第一张也是唯一一张全家福。照片里,因为特殊的原因,没有奶奶和父亲,只有6个人。但是,隔着薄薄的照片,二哥即使穿着膝盖打补丁的裤子,依然笑的灿烂无比,开心无比。大哥的裤子也有补丁,但是被我挡住了。而我呢,就比较幸运了:因为要拍照,要站前面,母亲不想让我也穿一条打补丁的裤子,就给我借了一条小霞姐刚做好还没来得及穿的新裤子,可能因为自己过于兴奋的原因,居然把裤子穿倒了。妹妹呢,那会估计六七个月大的样子,也穿的比较新,被母亲抱在怀里呲着嘴,很可爱的样子。而这个画面,包括这张照片里的故事,就这样被永远的定格并保存下来了。
每当翻到这张老照片,我都会久久的凝视照片里的每一个人,回忆每一个人或怒或喜的表情,回味每一个人在那个年代小小的满足感和幸福感。
是的,那个年代,不仅仅是衣服裤子会打补丁。书包背烂了,母亲会娴熟地在书包上飞针走线;袜子烂了,也会打补丁;鞋穿烂了,找来锥子,中指套上顶针,也要打补丁;甚至床单,被套,毯子,窗户上的塑料纱窗,母亲也要打上补丁。有时候不得不佩服母亲的女红:居然巧到可以将很多布头一一缝好,做成一个花花绿绿形形色色的布门帘。居然让每一块布都能物尽其用,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虽然,我的童年是在穿着补丁衣服中长大的;虽然,我现在绝无穿补丁衣服的可能;虽然,打补丁的年代离我越来越远。但是,当我看到那张缀着补丁的照片,回想自己的童年时代,心里还是会漾过一阵暖流,一阵感动。
我常常会想:也许因为补丁里有母亲密密麻麻的针脚吧,也许因为那密密麻麻的针脚里有母亲密密麻麻的爱吧,也许因为母亲密密麻麻的爱里有对家对子女密密麻麻的期待吧!所以,母亲缝缝补补的习惯一直保持到母亲去世,以至于母亲去世前一个月衣襟上还别着两枚管针。
如今,母亲已离开三年了。三年间,再没有人给我缝裤子,缝被子,补袜子,补书包。我一直都是自己在别别扭扭的学着母亲做针线的样子,延续着,也传递着关于那个年代,关于母亲的或快乐或悲伤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