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我不是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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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在她的散文《天才梦》中写道:

我是一个古怪的女孩,从小被目为天才,除了发展我的天才外别无生存的目标。然而,当童年的狂想逐渐褪色的时候,我发现我除了天才的梦之外一无所有——所有的只是天才的乖僻缺点。世人原谅瓦格涅的疏狂,可是他们不会原谅我。

这段话记得清清楚楚,以前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现在长大了许多,好像有些东西就是能莫名其妙地撞上自己的口味,好像张爱玲在说我一样,只可惜,我不是天才。

从小就是个乖乖孩,不爱说话,不调皮,每当家里有亲戚,爸妈就会说:“这孩子啊,不懂事,都不知道打招呼!”那时候我总会在想,我应该说些什么呢?我怕见生人,尤其是一大堆一大堆的陌生人,那会让我很拘谨,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我唯一擅长的技能就是沉默。

只要能在沉默中做的事情,我绝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有时候觉得我可能适合一个人生活在古代社会,就是那种没有任何现代元素的空间里。因为我渐渐的发现我在这个充满信息元素的圈子里走得很艰难,尽管正在学或已经学会了许多现代生存技能,仍然感到无尽的心累。我发现我除了会读书、洗衣、做饭等一些只需要一个人就能做成的事之外,其他的我会显得格外的愚蠢,甚至是一无所知。

以前以为这是一种很酷的本领,现在发现这是一种病,一种不会社交的病或者说是社交恐惧症。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意识到我心里蕴藏着无限的自卑感,记得上小学的我还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爱哭爱笑,爱玩爱闹,或许是那时候还没有认识到优秀是什么,尤其是在比较中的优秀。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会因为我个子小而感到深深的自卑。在一群个高苗条的姑娘们中间,我就像一只丑小鸭,好像要承受着众人审判和嫌弃的目光。经常踮起脚尖想,上面的空气是不是很好闻?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时时刻刻跟着自己,无法喘过气来。好像自己是一只非常渺小的蚂蚁,没有人愿意多看一眼。

曾经我很害怕走进很宽阔,人很多的地方,比如商场,比如会议报告厅。那种感觉很压抑,无所适从,不敢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下,好像所有人都能一眼看穿我的懦弱。

我算是个家教很严的那种孩子,从没做过越矩的事,在青春该有的叛逆与洒脱中,我只是背着书包乖乖地上学放学写作业。这种长时间的约束中,我已找不到原始的自我,就像一个机器,不停地转啊转,还要成为最受期望的机器。其实,想要优秀的源头是自卑,而自由会带来自信。

所以我从没自信过,因为我已经忘记什么才是自由,也不知道怎么支配我的自由。

以前忙于学习,没时间玩,现在有自己的时间了,却好像忘了怎么玩。出了门,不背个双肩包就会没有安全感;迎面走过一大堆人,就会想低头看手机,即使没有什么想看的,也要佯装手机控;明明出去逛街,却不知道要买什么;很害怕和人讨价还价,看着别人那犀利的嘴唇,竟生出一种羡慕之情。对于哪条路怎么走,衣服有什么牌子,哪家饭店哪种菜好吃等等问题,我只能摇头。

对别人来说很简单的事,在我看来都是致命一击。

在待人接物的常识方面,我显露惊人的愚笨,是个安静的情商低能者。让我感到最放松的时候,莫过于自己看书,自己写东西,只有这个时候,我才会感觉我是个健全的人,哪怕是人格上,就像张爱玲所写道:“  总而言之,在现实的社会里,我等于一个废物。 ”

没错,在没有人与人交接的场合,我充满了生命的欢悦。

我算是个名副其实的书呆子,在我所认识的人中没有人愿意读很久的书,而我,想痴痴地读一辈子书,想做一辈子的学生,虽然这是不可能的。我终究还是要一个人面对这个社会,踏上一个未知路。我也知道,我不可能永远不喑世事,沉浸在一个自己编织的梦里,我最终还是要变成一个现代人。

我会很期望别人和我亲近,但是当别人跨过我心里那道防线的时候我又不喜欢她和我亲近了。我喜欢热闹,可是当周围充满了喧嚣的时候我又向往一个人独处的时光了。你说我怪不怪?所以我经常是调整不好自己的情绪,尽管我从来都是面带微笑的。我实在不太懂得待人之道,也不太会维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我所希望的感情或者友谊是,尽管我不说,你不问,但是只要彼此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猜出此刻的心情,精神上要有共鸣。或许我还没有遇到那个能让我打开心扉去侃侃而谈,去撒娇且愿意倾听我的人吧!

之前有一段时间我经常做一个梦,梦见我在一条隧道里行走,隧道又黑又长,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而我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这使我有点恐惧,在梦里我想,我要是有一副耳机和一部手机就好了,戴上耳机,耳中响着音乐,我就拥有了全世界。

其实我很勇敢的,我不怕许多女生害怕的虫子,不怕黑暗,不怕一个人睡觉,我怕的东西很少,一个是蛇,一个是孤独。我的孤独不是与生俱来,而是,当我对一些人一些事束手无策时那种无人知你的心力交瘁,着实让我觉得孤立无援。

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

一直喜欢张爱玲,以前是喜欢她的文字和她桀骜不羁的高昂的姿态,自以为就算没有张爱玲那样的才气,至少有一颗想要特立独行的心。现在是喜欢她文字里隐藏的落寞与独行,越长大越有种共鸣,文学爱好者和创作者最怕走进作家的文字里走不出来,那会影响自己本身的创作,还好我不是什么厉害的写作者,只是一个渺小的文字抒情者,走不出来也没关系,就权当去深刻地了解一个神秘的熟悉人。

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

我的生命很弱小,但是很坚韧;不美不精致,但是粗糙得真实。在这个看脸看颜值的社会里,我无疑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在这个社交广泛的圈子里,我无疑是最胆小懦弱的一个,我无法抛开一切去和各种各样的人侃侃而谈,我不知道怎么去适应各色人心,我只想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各种表演,尽管有的是我喜欢的表演形式,而有的我也只能报以一笑。我有着挥之不去的敏感,我怕它伤到我自己,更怕它伤害到别人。所以我给人的感觉总是很温和,因为不敢说重话伤害别人,所以不能发脾气。我喜欢自己被温柔相待,所以喜欢温柔待别人。

其实我是不知道怎么和别人以一种直接的方式相处罢了。

我总是被身边的人赞以“学霸”的称呼,说总是看我学习那么认真,回来的那么晚,而我也总是礼貌地笑笑。我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让我打发时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人让我浪费时间,一个人缩在图书馆一角,安安静静看书写作业,不埋怨,不乐呵,就像每一个来来往往的陌生人一样,其实我哪是什么学霸,只是在别人和同伴嘻嘻哈哈得玩耍的时候,我独自与书作伴罢了。可惜我不是天才,否则我一定有值得骄傲的资本。

像我这样懦弱的人,凡事都要留几分,像我这样庸俗的人,从不喜欢装深沉,却经常听着歌,看着书晃了神。我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人。

也许有一天,我不再害怕人潮拥挤,不再害怕面对陌生人,不再害怕社交,不再只是一个人做着简单的事;也许有一天,有一个人会带给我一直渴望的温暖,帮我驱逐内心里莫名其妙的恐惧,想想真是太美好了,我定温柔待你,也希望你现在正过得阳光灿烂,不像我这样畏畏缩缩,敏感得过分。

孤单的日子总在阳光下发了霉,渴望的人和事却依然藏在昨夜装满梦的枕头里,穿好所有的盔甲,收起所有的刺,既不伤害别人,也保护了自己。我不是天才,既然享受不了奇迹一般的生活和荣耀,就必定成为不了傲娇的宠儿,只能慢慢克服那些让人“低能”的事,安慰自己,面朝阳光。

所有的心事都爱生活在文字里,它们好像不爱被分享在唾沫乱飞的空气里,我尊重它们。

可惜我不是天才,否则这将成为我自传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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