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伊犁，终于下雪了！
今年的雪，等得太不容易。每天看着天气预报过日子，很久以前就说要下雪了，但雪迟迟没有到大地上来，只落在远远的山里。
两个月前，老夏还在葡萄园里采摘葡萄准备酿一年一度的葡萄酒，一抬头见四面的远山已经白了，但雪没有落到我的园子里来。
一个月前，老夏在20多年的老苹果园里赶着采摘果子，乌云自西边滚滚而来，天气预报说有大雪将至。结果老夏酿的苹果酒和醋都快可以喝了，雪还是没有下到我的园子里来。
今年伊犁的这场雪，足足比前两年晚了一个月，比六年前晚了一个半月，比十五年前晚了整整两个月。
老夏赖以生活的这个塞北的河谷，这个被《国家地理》称为“塞外江南”的地方，整体上这二十年来气候一直在慢慢回暖，雪下得越来越晚，下得越来越不大像样，越来越像江南。
雪下得越来越晚，老夏就心里越毛毛躁躁的觉着有些不太踏实，很多计划都不敢制定，或者订好了也不敢轻举妄动。
在一件天大的事没有明朗之前，其他一切人事都会感觉没有底。
手工社的许多事，包括许多作业计划，我们都是随着天气来的。
我们主要的野外作业，以及大部分实验室内的植物研究内容，都有一个二十四节气的计划，但具体好些节点都得看天气，顺着它走。
譬如天气突然变暖，山里的野果提前开花了，我们就得提前进山；譬如年年要去的那片长满野生药草的山谷，忽然提前收蕾了，我们就得连夜赶路；譬如下了两天的雨骤然停了，阴雨戛然而止，我们就得说走就走……
我们的四驱越野车后备箱里永远都备着草帽、斗笠、背篓、和加棉的军大衣，还放着锅碗瓢盆和干粮。
曾有好些来手工社帮忙的义工，还有新加入的小伙伴，他们一开始都搞不懂老夏的节奏，抱怨我们没有计划：一次远行，一场山谷里的拈花惹草，常常是老夏抬头看一看天，然后说走就走。
在伊犁生活了二十年的老夏，我知道靠天气预报是不行的，我们又回到了手举遮额、看云识天气的时代。
但与天气预报一样，还是有许多看不准。就如今年的这场雪，晚了那么多。我们早早和小伙伴把许多项目做完，就等着下雪，结果雪迟迟下不来。
等一场雪下来的心是多少有些焦虑的，与老夏一起焦虑的还有许多老社员，他们都在等一场厚厚的雪笼罩在老夏家的老苹果园里，然后我们就可以打冰果子了，然后老夏就可以开工一年一度的老苹果果丹皮了……
一场雪下来了，就是老夏全面启动冬天作业项目的讯号，雪不来，天时未到，许多事就只能拖延着，等！
世间一切人事都可以机动，唯独天时不可计划，不可安排。
雪下到第二场了，冰紧跟着而来，就可以打冰果，就可以采野山楂；
再冷一些，就可以把玫瑰花老酱搬出来“冻寒冬”了，一坛老夏最满意的有药用价值的老花酱少了三个夏天的暴晒不行，少了三个完整严冬的冰冻，更不行。
有些东西，有些火候，有些能量和功力，有些沉淀和回味，真不是简单的人力和所谓技术可为的，它太依赖天时，依赖天气，依赖不紧不慢的自然力！
当老夏悟明白了这些，我就慢慢把所有事甚至自己都变得顺其自然了！
今天，这场雪终于下来了，真好！
——新疆·老夏手工社 2017.1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