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提要:无言前往烽火连城要人之际,金锐与铁无情等留在六扇门内继续翻阅档案。金锐从中获知一条重要线索,并据此作出和无言相同的推论,却因故没有告诉铁无情。夜晚,金锐走到南宫伯夷遇害的小巷,发现小巷尽头是一片荒郊野冢。金锐在凭吊南宫伯夷时,竟遇到“唐门四绝”,原来四人正是当晚杀害南宫伯夷的凶手。一番鏖战,金锐将“唐门四绝”一一歼灭,自己也受了内伤。
金锐缓缓步出小巷,一轮旭日已经东升,阳光洒在地上、身上,更照亮了整个暗巷。南宫案发展到这一步,也如这东升旭日,渐渐明朗,只欠最后的一丝光明,将仅余的阴霾驱散。
“快看,是金公子,快去禀报铁捕头!”金锐闻声回头,一队捕快迎面跑来,领头的捕快朝金锐一拱手,“金公子,可找到你了!铁捕头见金公子一夜不归,十分担心,特命我们分三组寻找公子,可算是没白忙活!”
金锐认得他是铁无情手下的得力干将姚宏伟,遂致以抱歉的一笑,“眼下南宫案未破,有劳各位分身寻找在下,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就随诸位回去,正好有关于南宫案的最新进展要知会铁捕头!”言毕,金锐侧身向小巷一指,“出了小巷,有四具尸体,乃是杀害南宫伯夷的凶手‘唐门四绝’,昨夜已被我击毙,麻烦姚大哥带几个兄弟将尸体抬回六扇门。”
“金公子一夜未归,竟已格杀了杀害南宫伯夷的凶手?这真是大功一件哪!好,兄弟们,跟我去巷口!”姚宏伟闻言惊喜不已,赶忙带着自己组内的十名捕快奔赴小巷而去,另两组人马即刻收队,返回六扇门禀报铁无情。
金锐望着他们飞奔而去的身影,想着“一切真要结束了吗”,嘘了口气,他迈步向六扇门走去。要说六扇门不愧为京畿防卫重地,不仅办事效率高,消息传播也快,金锐刚走到六扇门大门口,总捕头铁无情早已面带笑容站在门口,一见到金锐就亲切地上来握手道:“金老弟,辛苦一夜,居然将真凶绳之以法,大功一件!‘唐门四绝’恶名远播,技艺高超,金老弟以寡敌众,竟然手到擒来,铁某真是看走了眼!无言阁主也刚从烽火连城折返,来,我们进去说!”
听说无言已回,金锐口头谦逊了几句,便与铁无情一同入内。
六扇门正厅,副捕头郎云正在与无言攀谈,茶水尚温,显是谈了没多久。见金锐与铁无情进来,无言迎上前去,说道:“金兄,一夜幸苦,‘唐门四绝’伏法,总算可以告慰南宫兄弟在天之灵,金兄功不可没,功夫深藏不露,无言佩服!”
“无言兄过奖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有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唐门四绝’身负累累血案,多行不义必自毙!无言兄此去烽火连城追寻赵子文,结果如何?”
“迟了一步。烽火连城城主火舞狂风会同手下江枫和蓝田出手阻挠,待我将他们击杀后,四下寻找,发现赵子文已被人灭口于火舞狂风的卧室内。死因与南宫伯夷如出一辙,一剑封喉,来不及喊叫就毙命了,从手法上看,应是同一人所为。”
“看来此人才是本案的元凶首恶,”金锐说道,“适才提到‘唐门四绝’,在下正好有些发现,想与诸位一同推敲推敲。”顿了顿,金锐续说道:“‘唐门四绝’固然恶名昭著,但四人实力确实不容小觑,四绝配合默契,功夫各有独到之处。可这次我与四人交手,尽管鏖战一夜,却发现四人不如想象中那么难对付,起先以为是前些日四人刚与南宫伯夷交手而受伤,元气尚未恢复,可与四人拼斗内力,觉得他们神元气足,不像是内伤未复的样子。我与南宫伯夷素未谋面,然而南宫剑法既能独步武林,绝非浪得虚名,且从无言兄和铁捕头口中可以推断,南宫伯夷的武功必在金某之上,故此我可以以一对四,格杀‘唐门四绝’,南宫伯夷收拾群丑,想来也非难事。事实却恰好相反,南宫伯夷不仅不敌,还身受重伤。这是什么原因?我想只有一个解释:那一晚,南宫伯夷与‘唐门四绝’在状态上本就不对等,简单地说,那一晚,南宫伯夷是带伤上阵,等于让‘唐门四绝’捡了个大便宜!”
“金兄的分析很有道理!”听完金锐的话,无言率先接腔,“今早从捕快那得知‘唐门四绝’是杀害南宫伯夷的凶手后,我的脑海中就一直有此疑问。我与南宫伯夷相交多年,他的武功底子我十分清楚,南宫剑法虽不及其父那般炉火纯青,也已尽得真传,仅凭‘唐门四绝’,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更遑论令其受伤。我想应该如金兄所说,南宫伯夷那晚带伤在身,才会令此等宵小之辈有机可乘!”
“嗯,两位说得都有道理。然则本案现在聚焦两点:其一,南宫伯夷那晚受了什么伤?为何人所伤?其二,那名幕后的神秘高手到底姓甚名谁?”铁无情说道。他看了看金锐,笑着说:“金老弟,昨晚你到底在档案中发现了什么?真的不能对我们说吗?”
闻听此言,无言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金锐,意带询问。金锐慨然一笑,“铁捕头好敏锐的观察!非是在下有意隐瞒,此事关系重大,仅凭猜测,在下不敢妄言。前日晚在下载翻阅南宫府的档案时闪过一个念头,在下猜测,那名神秘的用剑高手可能就是南宫府的大公子,南宫伯寅!”
静!绝对的静!斗室内鸦雀无声,除了无言,所有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金锐。
“金老弟,你说那名神秘的用剑高手竟然是南宫府的大公子南宫伯寅?!不可能啊,众所周知,南宫伯寅从小身体孱弱,别说是习武,就算是干些重活粗活,恐怕他的身子骨也经受不起。也正因如此,南宫伯寅深居简出,鲜与外人交往,他怎会涉案其中,更遑论是本案之元凶首恶?”铁无情疑惑道,又转头看看无言,“阁主似乎对金兄所言并不意外,莫非你也作此想法?”
“嗯,不错。铁捕头,实不相瞒,在烽火连城,当我发现赵子文已被人灭口且下手之人与杀害南宫伯夷者系同一人后,我的脑海中也浮现过相同的念头。凶手对此案非常关注,又熟悉本案的进程,想必是我们身边的人或是相熟的人。凶手灭口的出发点无非是为了掩盖南宫伯夷‘白玉蝴蝶’的赏金猎人身份,不欲我们知晓太多细节。而知道南宫伯夷身份的,除了已死的专人赵子文,就只有南宫若溪和南宫伯寅。南宫若溪毕竟是个姑娘家,虽然‘江南武林第一美女’实至名归,可说到家传剑法,还稍欠火候,根本刺不出那样快而凌厉的一剑。因此,可能性也就只剩下南宫伯寅,尽管这是个匪夷所思的事实。”无言不急不缓地分析道。
“我推测那名神秘高手就是南宫伯寅的理由有二:其一,他并非南宫旭日夫妇亲生;其二,他似乎善于用毒。”金锐在一旁补充道。
“什么?!金老弟之言越来越耸人听闻了,南宫伯寅居然不是南宫夫妇亲生?还善于用毒?金老弟,你……你有何凭证?切莫信口开河啊!”金锐此言一出,不独铁无情震惊不已,连无言亦惊愕万分,急欲问个究竟。
“南宫伯寅非南宫旭日夫妇亲生,凭证就是铁捕头从皇上那取回的档案。其中载有‘圣庆元年二月十八暮春,南宫旭日与夫人远游桂林,途中获一婴童,襁褓之中,啼哭不绝,夫人怜其甫一问世即遭遗弃,且二人成婚数载,膝下无出,遂收为螟蛉,视若亲生。盖拾获之年恰逢丁寅,故名之‘伯寅’。经年而返,夫妇秘而不宣,只上呈天听,更唯恐此子成年后获知身世内心郁结,故对府内仆从皆云远游前夫人已查有喜,在外孕育。’”
“哦?此事秘而不宣,除南宫夫妇与两朝天子外再无人知晓,难怪我与南宫伯夷相交数年,且在南宫府中盘桓多时,也从未听人提及只字半语。”无言恍然大悟道。
“那善于用毒之说又从何谈起?”铁无情追问了一句。
“答案就在南宫伯寅书房窗台上的那盆依兰花了。”金锐答道。
“依兰花?那盆依兰花有何不妥?”无言感到蹊跷,连忙问道。
“严格说来,那盆花并不是依兰花,而是以依兰花为本种植栽培、外形与依兰花几乎一样的西域异种——午夜魔兰【1】!”金锐缓缓说道。
“午夜魔兰?我曾经在前人笔记中见过介绍,此花乃昔日西域妖僧客巴携依兰花种与西域奇花异草杂交而成,培育过程中更喂以其自身毒血,使其外表艳媚却身藏剧毒,且嗜血如狂,故有‘花妖’之称。”无言惊讶地说道,复又问道:“此花中州罕见,所识之人甚少,且那日我等去南宫伯寅书房时正是白天,问说此花见光则立刻枯萎,白天外形与含苞待放之依兰花无异,不知金兄为何如此笃定?”
金锐笑一笑,说道:“无言兄问得好精细!昔日,在下始龀(音同“趁”,指乳齿,据《说文》,男八月生齿,八岁而龀;女七月生齿,七岁而龀。始龀意为刚换牙,指七八岁小童),曾在宁心堂待过半年有余,有幸遍阅医书、药典与毒经,更近距离观察过午夜魔兰,故此有绝对把握判定!”
“宁心堂?武夷山天游峰【2】茶树林中的宁心堂?神医愁无常和你是什么关系?”听闻“宁心堂”三字,无言诧异不已。
“实不相瞒,神医正是我师叔。”金锐笑着答道。
“哦,金兄竟是神医师侄?失敬失敬!师承何人,可否见告?”无言与铁无情都是惊喜不已,要知神医医术江湖无二,堪称“阎王敌”,他尽得先贤之学,又衍生出许多独家的创见,虽然脾气古怪,却有医者仁心,且医毒兼通,本身也是一名用毒高手,传闻其毒功可与唐门及苗疆不相上下。百姓中口碑甚佳,有“再世扁鹊,华佗重生”的美誉,与铁无情的前任“神捕”楚易天、龙城御林军总统领“神将”司徒横刀并称“武林三神”。又凭借自己的回春圣手,与天南第一书法家褚旭羲的神来之笔、天下第一相术师卜算子的麻衣神卦、天宫第一泥瓦匠班输公的鬼斧神工江湖齐名,博得“三神一圣”的“一圣”。如今,金锐竟道出与神医有旧,名门出将才,金锐出身定然非比寻常。
令无言与铁无情微觉失望的是,金锐答道:“在下所学皆由家父及一众叔伯传授,至于名讳,家父等人久不在江湖走动,不欲为人所知,故恕在下不便相告。”
“既然不便,我等也不勉强。咱们言归正传,金老弟肯定那盆兰花就是‘花妖’午夜魔兰,既是西域异种,少有人知,然则南宫伯寅从何处得来?”铁无情发出这样的疑问。
“午夜魔兰绝迹江南,种植极为不易,知晓栽培之法者更是寥寥无几,妖僧客巴早已不在人世,若说这世上还有人晓得培育方法且能成功种出午夜魔兰,除我师叔神医之外,抑或客巴留有传人,相信只有一处地方。”金锐说道。
“仅得一处?莫非是……”铁无情与无言对视一眼,不期然想到了一处,这一念头更逼得久经风浪的二人面露惊怖之色。
“二位猜得不错,这一处,就是——毒满天下的蜀中唐门!”金锐字字铿锵,击在屋内众人的心坎上。
蜀中唐门!又是蜀中唐门!恶名远播又令人惊惶的蜀中唐门!
“若那盆午夜魔兰真是出自蜀中唐门,那么南宫伯寅与蜀中唐门必然有所交集,甚至交情不浅!”无言说道。
“无言阁主说得有些保守了,也许可以更大胆一点,会不会南宫伯寅本身就是蜀中唐门的人呢?”铁无情突然作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铁无情的猜测太过匪夷所思,无言一时竟不知如何接口,沉默了好一阵,才找到合适的措辞,“南宫伯寅从小身体孱弱,正因为此,少与外人见面。要说他与蜀中唐门有所牵连已是难以置信,若说他即是唐门子弟,这……这……”
“无言阁主言之有理,可你有没有想过,若真像你和金老弟推测的那样,南宫伯寅就是幕后的神秘用剑高手,那所谓‘自小身体孱弱,卧病在床’云云,恐怕就是假象了。”铁无情语气凝重。
“装病一日简单,装病二十多年,非有过人城府与高明的演戏本领不能办到。假如南宫伯寅真是出自蜀中唐门,唐门如此处心积虑,渗透进江南武林第一世家的南宫府,所谋者大。”无言的双眉也渐渐紧锁。
“总之,那晚南宫伯夷遇上‘唐门四绝’之前就已经被南宫伯寅下毒,致使无法发挥全部功力,从而被‘唐门四绝’重创,再在小巷被埋伏已久的南宫伯寅一剑击杀。”铁无情对那晚的情形作了总结性的勾勒。
“不错,而且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南宫伯寅没有直接以‘午夜魔兰’毒杀南宫伯夷,而只是以隐蔽的手段使其功力大减,再借‘唐门四绝’之手,达到他自己的目的,这估计也是唐门派给他的任务。不仅如此,同样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恐怕崇文馆一案也是南宫伯寅所为,以‘午夜魔兰’迷晕黄素问、申平仲和邝思勉等三人,伺机放火,意图烧毁存放在馆内的档案,只是闲谈中曾听铁捕头提起,南宫属武林世家,内中涉及不少武林私密,其档案仅藏于深宫内院,崇文馆那份不过是删减后的副本,南宫伯寅不知此节,致有那晚崇文馆失火。”无言补充道。
屋内陷入死寂般的沉默,众人既对无言所说无有异议,又惋惜南宫伯夷死得不明不白,更痛恨唐门手段之毒,心机之狠。
唐门不除,江湖一日不得安宁!
“且不管我们的推测正不正确,事不宜迟,现在应该立即赶赴南宫府,以作求证!”铁无情斩钉截铁地说道。
一句“求证”,揭开南宫案最后一纸谜团,也让一对中年夫妇又失一个爱子、令一个女子再丧一个哥哥。
次日清晨,六扇门中。五十名金衣捕快已整装待发,他们的目光全都投向一个背影,一个魁梧正直、刚正不屈的背影,总捕头铁无情。南宫案查办至今,皇帝君仁规定的期限已所剩无几,今天,终于到了要揭开谜底、缉捕犯人的关键时刻。他们的捕头带着他们破过无数大案悬案重案血案,他们的同僚、兄弟也有不少倒下,可是正义的大旗却始终迎风飘扬,猎猎作响。他们相信六扇门,相信他们的兄弟,相信他们的捕头。以前都能凯旋,这次也不例外!
因此,目光中只有坚毅,只有信任,只有兴奋,却没有退缩,没有怀疑,没有胆怯。
“出发,南宫府!”一声令下,五十名金衣捕快在铁无情带领下步出六扇门。
甫出门外,铁无情眼前一亮,但见岸芷汀兰阁阁主无言与金锐已等候在六扇门口,无言身旁还站着六扇门中的前辈平叟。原来昨日众人合计一番后,商定今晨前往南宫府,考虑到南宫伯寅若果真出身唐门,剑法和毒功必定十分厉害,又有“午夜魔兰”襄助,如虎添翼,南宫府一行恐怕难有善终,故此众人早早歇息,以求养精蓄锐,静待明日一战。
“三位早!”铁无情拱手道。
“铁捕头早!”无言等三人向铁无情拱手回礼。一个默契的眼神,大家没有多话,直接向南宫府进发。
晨曦中的南宫府静静悄悄。静得,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夜空。
五十名精干的金衣捕快已经原地待命。队伍最前面,站着铁无情、无言、金锐和平叟。铁无情平复了一下心情,上前拍了拍门。不一会儿,门开,开门的是南宫家现任家主南宫旭日与其夫人华曦。
铁无情跨前一步,双手抱拳,“铁无情拜见南宫夫妇!令郎南宫伯夷为人豪爽不羁,乐善好施,一手南宫剑法深得南宫兄真传,素为我等激赏,且他化身‘白玉蝴蝶’,以手中三尺神锋行侠仗义,铲奸除恶,更是留名江南。岂料天妒英才,日前令郎不幸命丧歹人之手,不仅令南宫夫妇白发人送黑发人,也让我六扇门痛失一大臂助。无情本想登门吊唁,可听闻南宫兄因丧子之痛卧病在床,所以不便打扰。今日得见,南宫兄的气色似乎好了很多。人死不能复生,还望二位节哀顺变。”说完深深一躬。
“有劳铁捕头亲自登门,愚夫妇愧不敢当”,骤闻爱子竟是江南闻名的赏金猎人“白玉蝴蝶”,南宫旭日并不吃惊,反而由心底涌出一股自豪和骄傲,天下父母,谁不希望自己的子女成才成家,光耀门楣呢?“多谢铁捕头关心,老夫将养几日,有我夫人及小女照顾,的确好些了,不知铁捕头今日登门,有何指教?是否犬子一案已有进展?”
“无情惭愧,虽食朝廷俸禄,皇上又限期破案,始终难得头绪。幸有岸芷汀兰阁阁主无言与这位金兄弟相助,总算有点眉目,今日特来言禀南宫夫妇,另外也有事相询。”
“哦?犬子一案已有眉目?辛苦铁捕头与诸位了,外面风大,咱们入内细谈!”说着,南宫旭日一摆手,铁无情等跟着踏进南宫府。
宾主分向而坐,铁无情与南宫旭日坐在上首,南宫夫人华曦相陪无言、金锐与平叟坐在下首。五十名金衣捕快都在厅外侍候。
奉茶,对饮。南宫旭日开口说道:“适才铁捕头说犬子的案件已有眉目,不知详情如何,可是凶手已经查到?”
“不错,虽然现在还多是推测,尚无直接明显的证据,但串联种种蛛丝马迹,已大致可以判定凶手。令郎遇害当晚,遭遇‘唐门四绝’围攻,身受重伤,逃到邻近贵府的一处小巷,正待找人营救,不想对方的一名高手早已埋伏于此,一剑封喉,令郎猝不及防,当场毙命。‘唐门四绝’昨晚又欲有所活动,不巧被这位金兄弟遇上,双方激战一晚,‘唐门四绝’被当场格杀。根据金兄弟回忆,四人的武功与招数,正好和令郎所受创伤一一印证,侧面证实‘唐门四绝’正是凶手。”铁无情述说案情,有条不紊。
南宫旭日乃江湖中人,虽然已有好久不抛头露面,但唐门名头响亮,他又岂会不知?甫闻“唐门”二字,南宫旭日双眉一耸,随即平和下来,只缓缓地问道:“唔,犬子一向少与人结怨,怎会招惹唐门中人?铁捕头提及犬子乃贵处赏金猎人‘白玉蝴蝶’,莫非‘唐门四绝’曾因犯案而落在犬子手中,因此要取犬子性命?”
“南宫兄说得八九不离十”,铁无情言道,“因着六扇门的规矩,每名赏金猎人均有一一对应的线人与其联系,纵使在下身为捕头,也并不十分清楚每个赏金猎人所经历的一切,我们原本计划找来与令郎联络的线人赵子文询问相关细节,不想赵子文似乎了解内情,更参与此案,竟提前逃至烽火连城寻求庇护,后无言阁主追至,杀败城主火舞狂风和他两名副手,却发现赵子文已被灭口,同样是被人一剑封喉。”
“哦?又是一剑封喉?适才闻说在小巷伏击犬子的就是这位用剑高手,看来他才是主谋喽。”
“南宫兄一语中的!南宫剑法名震江南,令郎尽得真传;据金兄弟所说,‘唐门四绝’不是令郎对手,所以我们怀疑令郎那晚在与‘唐门四绝’动手前已经中毒,以致内息不纯,才会被宵小之辈趁虚而入。”
“中毒?唐门是使毒名家,可铁捕头因何确定犬子中毒?难道是仵作验出?犬子既在与‘唐门四绝’动手前已经中毒,难道除‘唐门四绝’外,还另有唐门高手环伺在侧?”南宫旭日连串地发问。
“仵作只确定令郎的伤口和死因,中毒一说乃我等三人推测和猜想。”铁无情话锋一转,顾左右而言他,“欸,怎么不见令爱和大公子?”
“前几日老夫伤痛伯夷横死,以致抱病卧床,若溪这孩子颇为孝顺,衣不解带,床前屋后地侍奉,她一个女孩儿家,平时让人伺候惯的,又哪里伺候过别人。虽然是习武之人,毕竟女孩儿家身体娇贵,一连几日不眠不休,这不,老夫病情好转,那丫头却病了,正在屋里休息呢。”说起爱女的懂事,南宫旭日脸泛慈爱,老怀欣慰,华曦夫人更是红了眼眶,颇为激动,频频用绢帕拭泪。
“说到伯寅,哎……”南宫旭日与夫人华曦对望一眼,长叹一口气,“那孩子自出身就底子弱,这次听说他二弟惨死,悲痛之下,竟吐了血,身体愈发虚了,一天有大半个时辰把自己锁在房内,偶尔出来,我看他脸色,比以往更为苍白。”南宫旭日说到此处,连连摇头。
“听说大公子和二公子感情很好?”铁无情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嗯,不错,伯寅因身体孱弱,无法修习武功,只好寄情书画之中。伯夷虽然不谙丹青之道,但为疏解伯寅的心情,常陪伯寅赏鉴书画,更有甚者,伯夷每晚必去伯寅房间,与他攀谈交流,也是为了不让伯寅心情郁结,有时若溪也会参与,三人都把这当成每天最美好的时光。”
“每晚都去?”铁无情似想到了什么,追问了一句。
南宫旭日对铁无情的追问略感奇怪,却没有多想,说道:“嗯,每晚都去,从不爽约,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想改也改不了啦。”
铁无情与无言、金锐对视一眼,眼神告诉他,三人想到了一处!
察觉到三人眼神有异,南宫旭日问道:“铁捕头适才说有事询问,莫非与小女若溪和犬子伯寅有关?”
“也不尽然,额……铁某想探望一下令爱与大公子,不知方不方便?”铁无情一脸笑容。
南宫旭日见铁无情忽地不谈案情,转而关心他的一双儿女,不由心生疑窦。可一来他生性沉稳,二来对方毕竟是一番好意,当下起身,右手向内堂一引,“多谢铁捕头关心,各位,请!”
南宫旭日在前引路,铁无情紧随其后,无言、金锐、平叟与华曦夫人走在最后。进了内堂,铁无情一指侧屋,“令郎遇害后,无言阁主与金兄弟等登门吊唁,此节曾与在下提及,如果铁某记性不差,此屋似乎是大公子的书房?”
“铁捕头说得没错。伯寅闲来无事,就喜欢在屋内作画写字,或是吟诗唱词,以自抒胸怀。”
“铁某可以进去看看吗?”
南宫旭日心中疑窦更深,面上却还是如常,点点头,“当然可以。请!”
众人踏进南宫伯寅的书房。铁无情、无言和金锐三人有的放矢,对满屋的书画一眼不瞧,目光都聚焦于窗台——那里,兰花依旧绽放。
“金兄弟,你再上前看看,确认一下!”铁无情说道。金锐点点头,缓步上前,仔细端详起那盆兰花,南宫旭日等被铁无情的话语吸引,也都把目光转向窗台。
良久,金锐转过头来,神色带着一丝凝重,向铁无情与无言重重点头。铁无情与无言对视一眼,叹了口气。尤其是无言,此时心中矛盾交织,怕什么来什么,现实生活就是这样,不管再多么不愿意,都只有接受和面对。
“铁捕头,这盆兰花有什么问题吗?为何你们的神色都如此沉重?”南宫旭日大惑不解。
“南宫兄,这正是我此番前来的目的,这盆并非普通兰花,而是源于九幽黑狱、由昔日西域妖僧客巴培育之‘花妖’午夜魔兰!”
“什么?!午夜魔兰?!”南宫旭日一向镇定的面庞展露惊恐之色,他是江湖中人,自然提说过“午夜魔兰”的名头,只是万万没想到竟会在自己儿子的书房中一睹它的真颜!
“伯寅他……他怎么会栽培这种花?”华曦夫人虽然与武林无涉,可是一听“花妖”、“魔兰”几字,已知此花不详,不由花容失色,语带颤抖。
“实不相瞒,经我们几人连日推敲,我们怀疑……怀疑……”铁无情说到这,不禁踌躇,似乎下面的话不易措辞,想了想,还是婉转地续道:“我们怀疑大公子与本案有莫大关联。”
论年纪、论辈分,南宫旭日都在铁无情之上,又怎会不清楚铁无情言中之意?可要让一个父亲接受骨肉相残的残酷事实,情何以堪?
闭目,沉思。许久,许久,睁眼,南宫旭日徐徐说道:“说吧。”
“好,那在下就直言不讳了。”铁无情斟酌了一番,说道:“虽是推测,可我们有七成的把握,那名至今未露面、一剑封喉的神秘高手就是大公子,南宫伯寅!”觑了觑南宫旭日的脸色,后者一脸铁青,双眉紧锁,脸颊肌肉抖动,显是极力克制内心交煎,一瞟华曦夫人,苍白无血色,泪珠泫然而下,铁无情心头不忍,一咬牙,终是说了下去,“至于为什么南宫伯寅的书房内会栽有‘花妖’午夜魔兰,据我们所知,大公子并非二位亲生,我们推断,他极可能出身蜀中唐门!”
“接……接着说。”南宫旭日沉声说道,嗓音略带沙哑。
于是铁无情将前因后果详细道出,包括崇文馆失火等无一遗漏。桩桩件件,疑点的矛头竟都指向南宫府的大公子——南宫伯寅!
“老爷,伯寅他……”华曦夫人几欲晕厥,茫然而无助地看着南宫旭日。南宫旭日也缓缓转头看着华曦夫人,几十年夫妻心意相通,南宫旭日知道华曦夫人想从自己嘴里听到一个“不”字,可事实就在眼前,他的心里又何尝不是痛如刀割?欲待说几句安慰的话语,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来人,叫伯寅到书房来!”南宫旭日唤来仆人,看着华曦夫人、铁无情、无言、金锐、平叟等或担忧、或疑问、或探询的目光,南宫旭日一字一顿:“我要听伯寅自己亲口对我说!”
注:1. 午夜魔兰形似食人花,仅高三十厘米左右,源于九幽黑狱。种子遇水则成暗红色,夜间开花,花似兰状,见光则立刻枯萎。长年吸收动物尸体,捕食虫、蚁为生。其毒性猛烈,高居十大毒物第三,天然生长的午夜魔兰无解药,中毒者不易察觉,七日之后毒蔓全身,深及五脏六腑方觉痛苦难当,非神级高手不能压制。此时五脏六腑开始溃烂,仅需三日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2. 天游峰海拔408m,相对高度215m。它是一条由北向南延伸的岩脊,东接仙游岩,西连仙掌峰,削崖耸起,壁立万仞,高耸群峰之上。峰上有一涧沿崖壁流下峰底,形成高差约120m泉。峰上名木古树众多, 常绿阔叶林郁郁葱葱。明代著名地理学家徐霞客赞道:“不临溪而能尽九溪之胜,此峰固应第一也。”
峰顶胡麻涧旁的石壁上,有历代摩崖石刻近百处。其中最大一幅为"第一山",系道光壬辰冬武显将军岭南徐庆超题写。意思是说天游峰即是"武夷第一胜地",理应号称"第一山"。也有人解释说,武夷山是道教名山,列三十六洞天中的第十六升真元化洞天。